十清观。
白逸跟着师父启明道人来到后院一处厢房外。
启明道人轻轻敲了敲门,说道:“师兄,我把他带来了。”
“让他进来吧,你且在门外等一会儿。”门内传来云明道人的声音。
启明道人眉头一皱,但也不敢反驳,只得给白逸使了个眼色,让他自己进去。
白逸会意,便轻轻推开门,只身走了进去。
云明道人正坐在桌前喝茶,见白逸进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头束紧的白发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白逸立刻跪下,拜道:“弟子白逸,见过掌门师伯。”
云明道人点了点头,让白逸起来,然后走到他面前,一脸审视的问他:“你为什么要修行?”
白逸一听,一脸认真的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弟子修行道法,乃是为了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替天行天不可行之道,替民解民不可解之苦!”
白逸说完这话,云明道人盯着他看了好久。
白逸有些疑惑,难道自己说错了吗?一想到这不由得紧张起来。
而云明道人像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将目光移开,苦笑了一声。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心境的少年啊。
他又看了看白逸两眼,教诲道:“十清观独门绝技十清心经,只有少数核心弟子方可修行,而你一来你师父就将心经传授于你,你可知为何?”
白逸一惊,原来是这样,难怪师父总是独自教自己这部心经,看来师父是把自己当做核心弟子在培育了,这么说自己要比别人多学到不少东西。
心下有些暗喜,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弟子不知,还请掌门师伯示下。”
云明道人没再看他,而是转过身背对着白逸:“十清心经乃是我门先祖传下的至上绝技,但此心经的修行难度也是极大,我曾经的一位师叔,终其一生连第一清都未稳固,郁郁不得而终,才会有只许有天赋的核心弟子修炼的规矩,看来你师父对你的期望值很高啊。”
“他觉得你很有天赋,往后可要好好修行,莫负了他。”
说到这,云明道人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然后自嘲的笑了笑:“也别负了你自己的初心。”
白逸并没有发现云明道人的表情变化,激动的应道:“弟子谨遵掌门师伯教诲,定不辜负师父栽培!”
“好了,你下去吧,让你师父进来。”云明道人的声音突然感觉有些沧桑。
不过白逸满心激动的根本没发现,又跪在地上拜了拜,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启明道人拿着自己的拂尘走了进来,见师兄怎么背对着自己发呆,便轻声唤了一句:“师兄?”
云明道人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身后的人已经换了。
他转过身,看着启明一脸紧张的样子,暗笑了一声:“怎么,还怕我这个做师兄的抢你的徒弟不成?放心吧,我已经决心不再收徒了。”
启明道人听到这话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过嘴上还是犟道:“哪能呢,师兄的徒弟一个比一个有天赋,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要不是几年前……”
“师弟!”
云明道人喝声制止道。
而启明道人像是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把自己的嘴捂住。
一瞬间整间屋子的温度像是降了下来。
“我说过了,这件事不许再提,也不准对任何人说!”云明道人的语气有些复杂,像是将阴狠,愧疚,不甘,悲伤的的感情融在了一起。
过了许久,严肃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云明道人道人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杀气和血腥味?”
随即身形一闪,说了声:“师弟,你跟我来。”便出了房门。
启明道人还在沉浸在说错话的自责中,一听师兄唤他,便跟着云明道人一起出去了。
……
半刻之后,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刚刚十七打斗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人都是一惊。
而启明道人的神色略微有些复杂,因为他在众多尸体中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他噤声不说话,偷偷瞄师兄是什么反应。
只见云明道人一脸疑惑的表情,看这些尸体的穿着和武器应该属于同一个组织或者门派,怎么会全都死在这里?
“师弟,找几个可靠的人先把这些尸体掩埋了吧,记住不要声张,在我十清观附近发生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另外,你调查一下,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全都死在这里。”云明道人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怒意。
启明道人一惊,不敢多说什么,嗯了一声,就匆忙离开了。
云明道人只身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启明道人急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便自行回观里去了。
……
三手帮一处密室内。
百鬼和十鬼跪在一个把全身都隐藏在黑袍里的人面前。
看十鬼的狼狈样子,应该是刚经过一场大战。
而百鬼则是一脸气愤的看着老三,大哥和老三带了几十名兄弟一起出去,却只回来老三一个人,得知事情真相后,正想发火,没想到黑袍人来了。
黑袍人用他沙哑的声音冷声问道:“你们帮主呢?”
百鬼忙推卸道:“大人,今天清晨我大哥的和老三一起带了几十个兄弟出去,而现在……就老三回来了,您还是问他吧。”
还没等十鬼说话,黑袍人抬起一脚就将他踢得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登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不解的看着黑袍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手打自己。
“你们帮主死了!”黑袍人冷哼一声:“你俩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镇外会死那么多你们的人?”
二人一听自己的大哥和带出去的兄弟都全军覆没了,顿时心凉了半截,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黑袍人听完,有些气极反笑的看着他俩:“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们,只许偷不许抢,更不许伤人,而你们大张旗鼓的带着那么多人去抢东西,没抢到还被人杀了。如今西州令云明道长已经出关,此事也已被他发现,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百鬼和十鬼一听此事若是被云明道长查清,轻则牢狱之灾,重则人头落地,当下两人十分害怕,忙不停的给黑袍人磕头:“大人救我们,大人救我们!”
黑袍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我也救不了你们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指条活路。”
“什么活路?”两人忙一脸期翼的看着黑袍人。
黑袍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叹了口气,说道:“立刻解散三手帮,然后你们二人离开十里镇,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二人听完愣住了,两年的基业,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是如今唯一能保命的办法了,只得点了点头,应道:“小人知道了,这就去办。”
待两人走后,黑袍人缓缓掀开自己的套帽,露出启明道人的脸来。
他看着微微摇曳的烛光,呢喃道:“千鬼已死,如今见过我的样子的人只有你俩了,希望你们会按我说的做,否则……就怪不得我了,我是一定不能让师兄知道我和三手帮有瓜葛的。”
而他心里也有些疑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和三手帮几十人抗衡,而后面出现的髯须大汉又也并非常人,这些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刻之后,密室门重新打开,百鬼和十鬼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黑袍人躬身示礼后,便离开了。
启明道人这才走出密室,三手帮里空无一人。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影一闪,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傍晚。
十里镇一家客栈。
十七依旧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已经被陆影儿全部包扎了起来,看起来像个粽子。
床边是一直照顾他陪着他的陆影儿,此时正在用热毛巾给十七擦脸,看着昏迷的十七,脸上写满了担心。
隔壁房间,八荒和月藏要了一桌子菜和两坛烈酒,入中州以来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么好的东西。
月藏啃下一块排骨,又喝了一口气,口中唔囔着:“好吃……真好吃。”
八荒看了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筷子走了出去,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小姑娘,那位小兄弟醒了吗?我们点了些酒菜,要不一起吃点?”
门打开,陆影儿一脸憔悴的样子:“谢八公子,只是他还没醒,我吃不下。”
八荒摊了摊手,走了进去,自己找个了凳子在床边坐下,看着一脸疑惑的陆影儿解释道:“我也略懂医术,不如让我给他看看如何?”
陆影儿一愣,顿时有些懊悔不已,十七和父亲都是精通医术的,所以她自己从来没找过大夫,而如今十七昏迷,她怎么就不知道给十七找个大夫呢?
如今一听八荒会医术,忙点头道:“那劳烦公子给我家十七看看了。”
八荒这才伸手去搭十七的脉象。
刚搭上,八荒心里就是一惊,这暴乱的脉象,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暴毙而亡了,而这小兄弟却看上去并无大碍,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陆影儿见八荒号了好久的脉也没说话,担心的问道:“八公子,他没事吧?”
八荒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十七的手腕,不知道怎么说,但看着小姑娘担心的样子,只能宽慰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醒了。”
陆影儿这才松了口气。
而八荒却有些不解,这少年和这个小姑娘俩人是怎么得罪那一群人的,还硬生生把这个小兄弟逼的发了狂,便出声问道:“能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吗?”
陆影儿见十七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而八荒看上去也不像坏人,毕竟是他救了自己和十七,便将她知道的事都讲给了八荒听。
八荒听完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想到西州令门前竟还有如此贼胆包天的强盗,看来这中州,和自己想象中并不太一样啊。
他出声提醒陆影儿道:“这几日你们先不要露面了,若是让那个三手帮逃走的人发现你们还在十里镇,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陆影儿失落的暗道一声:“谢八公子,我知道了。”
八荒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陆影儿看着床上被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十七,坐了下来,温柔的替十七擦去脸上最后一块污渍。
天空,渐渐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