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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园里灯火辉煌,一片宁静瑰丽的氛围。
夜幕悄然降临,月色凉淡如水。
Party正式开始之前。
白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衫,宇文枫轻轻推开了爷爷的书房门。
老人古板着脸,不去打理自己最宠爱的孙子,径自坐在书桌前沉默着。
寰宇集团的总裁宇文雄是一名古董剑器的搜集专家,特别钟情于清朝贝勒大刀。这一点他的孙子宇文枫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不,为了对自己上一次聚餐的缺席表示郑重地道歉,他特意出高价从一位法国古董商手里买下了这柄前清多尔衮王爷冲锋陷阵所用的红赤大刀,来孝敬自己的祖父。
将镌刻着金色龙纹的黑色木匣藏在身后,他毕恭毕敬地走到了祖父的书桌前低下头。
“你还知道来见我?”老人冷冷开口了,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语气很不悦。
“爷爷,我之所以这么晚来见你,实在是有苦衷啊!”宇文枫闲雅地笑着,微微蹙眉,一脸的无辜。
“苦衷?”老人皱眉站起身来,从书桌前走了出来,放下了架子,神色变得温和起来。
“因为我要买一样礼物送给我最最敬爱的爷爷啊!”宇文枫笑了笑,将身后的匣子拿了出来,双手呈上。
揭开了精致的木匣,老人的眼里顿时放出了惊喜的光芒,频频点头。
“多尔衮的大刀!”宇文枫双手反按着桌面,靠在桌子上,语气清扬含笑。他深知祖父的收藏品中就差这一把大刀了!
“好啊!”老人抬起眼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孙子,“你从来都不曾让爷爷失望过啊?”拍着孙子的肩膀,老人笑得合不拢嘴,满足与快感之情溢于言表。
宇文枫沉默下来。
老人爱不释手的将宝刀放回木匣里。
“枫儿,你还是搬回宇园来住,爷爷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这……”宇文枫抬起手指抵住眉心,唇角孩子气地翘了翘,神色变得忧郁而迟疑。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疯惯了,不想回来陪我这个糟老头?”老人双手背后,打量着爱孙。
“爷爷,你知道的,我——”宇文枫欲言又止。
“枫哥哥!”这时,一个清脆甜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却是一身金灿灿公主打扮的宇文熙,她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
宇文枫弯起唇角微笑,在妹妹扑过来之际,上前两步将她抱了起来,在空中旋舞一圈。
“好久不见,小熙长大了,也变漂亮了!”轻轻放下了妹妹,他抬起手指宠溺地刮了刮她清挺的鼻子。
“小熙变漂亮了,枫哥哥也越来越帅了哦!”宇文熙听到了哥哥的夸赞,不禁喜上眉梢,甜甜地哈哈大笑。
站在身后的老人,看着眼前久别重逢的兄妹,欣慰地点着头。
“咦,枫哥哥怎么没有跟欣语姐姐一起来?今天晚上爷爷特意安排的Party,你们两个可是个主角哦!”宇文熙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一本正经地问道。
宇文枫愣了愣,挑眉看着自己的妹妹,“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了!她应该会来的!”他的笑眸里有一抹淡淡的哀愁,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淡然。
“好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呆着了,出去吧!Party是你们年青人的世界,祝你们今天晚上玩得愉快!”老人坐回了桌前,爽朗地笑着。
“爷爷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柄宝刀了!”
“谢谢爷爷!”宇文熙朝爷爷挤了挤眼睛,抓住哥哥的手往外跑去。
走廊上,神情激动的寰宇小公主双手合十,祈祷似的跑跳着向前走去。一身优雅别致西装的宇文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步缓慢,婉约带笑的目光追随着妹妹晃动的身影。
以前,欣语也曾这样欢快地在他面前舞动着,只是现在的她却离他越来越远。在法国留学期间,她是否也曾这样开心晃动着,在羽子凌面前吗?
唇角的笑容变得黯然,他神情抑郁地向前走着,俊秀的眸底失去了以往轩昂的华彩。
——
华丽的音乐喷泉在漆黑的天幕下熠熠生辉,色彩斑斓,波光粼粼的水花时起时伏,随着欢快的音乐有节奏地向天空涌动着。
黑色跑车缓缓停在了宇园门口,羽子凌下了车后,径直走到后门前拉开了车门。
靖晚冰的目光依旧痴迷地停留在窗外光彩夺目的漂亮喷泉上。
看着她发呆不止的样子,他啧啧地笑出了声:“怎么,你是想让我抱你下来吗?”
“啊?”靖晚冰表情讷讷,还未回过神来,身子忽然被腾空抱起,她倒抽了一口气,在她反应过来时,已然被放在了青石路上。
此刻的靖晚冰宛如一位天界下凡降临在人间的天使,白色的挂肩晚礼服完美的显衬出了她纤细柔弱的身材,柔软清逸的长发上别着一个水晶小皇冠。白皙晶莹的肌肤,忧郁迷蒙的大眼睛,她茫然失措的表情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韵致。
抬起头看着前方古色古香的欧式建筑物,靖晚冰忽然反省,自己这样冒冒失地跟着他参加舞会,其实是一种荒唐的冲动。
“怕了吗?”羽子凌盯着她迷蒙的大眼睛,轻柔地问。
“我……”靖晚冰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强烈心跳声。
羽子凌抿嘴笑了笑,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我罩着你!”他温柔地看着她,眼底的光华坚定而自信。
——
卧室里灯火璨亮,有沁雅的花香从远处飘来。
柔美的夜风轻轻扬起了窗帘的一角。
悠扬婉转的音律飘散到了每一个幽静温暖的角落。
白色大理石地面泛着淋淋的波光,华丽的陈设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修长淡漠的手指按在黑白琴键上,宇文枫端坐在钢琴前,清俊的脸上有着一丝淡然的失落,眼眸深处却是冷定如深海。
Party已经开始了!欣语来了吗?是不是跟羽子凌在一起?
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出去?
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这一刻,他觉得好累,前所未有的彷徨和疲倦。
宇文枫闭下了眼睛,胸口划过一抹深沉而无助的闷郁,眉心忽然皱得很紧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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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蓝色的气球,金色的闪光蝴蝶结,凌空飞舞的蕾丝将整个露天舞台装饰得美轮美奂。各种形状的玄色小彩灯在多姿的花树上闪耀着。
美味可口的点心和香槟早已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两边的自助餐桌上。
场上欢腾而又喧嚣,身着各色华丽晚礼服的青年男女们悠闲地碰着杯,来回走动着。可是整个Party的几位主要人物到现在还没有登场。
出了电梯,羽子凌一言不发,拉着晚冰径直向前方的会场上走去。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于是他用力抓紧了她的手,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拐弯的时刻,走廊的另一边走来了一位身着粉色连衣裙的俏丽女孩。
是谢欣语。
两边的人霍然止住了脚步!
在看到了羽子凌的那一刻,谢欣语原本空洞暗淡的眼眸陡然迸出了一丝炽热的光芒。直到。直到她的目光缓缓移到了靖晚冰身上,眼神随即又变得错愕而脆弱。
羽子凌紧抿着嘴,目光暴涨,凛凛而又高傲地注视着前方的女子。
看到谢欣语,始料未及的晚冰脸色一白,脑袋里忽然懵懵的。
“晚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子凌……?”谢欣语呆呆地看着前方携手的两个人,苍白透明的脸上轻轻晕染开一抹难以置信的微笑。
走廊里变得寂静而可怕,不远处的喧嚣声悄然隐去。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羽子凌提了一口气,冷漠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
只是。
突然间——靖晚冰的手指受惊般抽走。
动作很快,惊栗着。
羽子凌怔住,他的掌心顿时空落落的。他侧过身怔怔地望着身侧的女孩。
手指惊慌地颤抖,晚冰直直地望着谢欣语,唇齿惨白,脸上有种窒息绝望的光芒。
“对不起!”她艰涩地道歉,心底恐慌一片,像一个忽然意识到错误的孩子。
“你喜欢上了她,对吗?”谢欣语却并没有看她,神色悯然,死死地盯着羽子凌的眼睛。
“对!”羽子凌的眼神依旧残忍而凛冽,他重新抓起了靖晚冰的手,紧紧地抓着,认定般地抓着。
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谢欣语忍不住低下头轻声哼吟,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摆。
“你们会遭报应的!”
“你们会遭报应的!”脑海里猛然回响着若冰死前的诅咒。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成冰,靖晚冰像一个受了惊的孩子一样,用力甩开了羽子凌的手,大幅度后退。
泪水簌簌滚落,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心里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女孩破碎地喘息着,一遍又一遍,像濒死的人在乞求原谅一般,向谢欣语道歉。
发现了她情绪的巨大波动,羽子凌骇然地睁大眼睛,他握住了她的肩膀,低喊:“你怎么了?”
靖晚冰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般崩溃般地哭着,她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不知所措。
羽子凌的目光一闪一聚,他拼命摇晃着她的肩膀,想要让她看着自己,想要让她清醒过来。
可是。
靖晚冰好像完全沉陷到了另一个他无法介入的世界。她的灵魂仿佛抽离了。就好像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悔恨自己的闯入,她犯了滔天大错,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羽子凌的眼底一片心痛的怜惜。忽然间,他安静了下来,他望着她哭,轻轻俯过身,抬起手指攫起她的下颚,温柔地吻上了她哭泣的双唇。
羽子凌吻住了靖晚冰,就像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专注而深情。
谢欣语在这一刻彻底傻眼了,世界在疯狂地旋转着,她双腿哆嗦着快要站不稳,脸色瞬间惨白如雾,嘴唇惊人得发紫。
羽子凌温柔地吻着靖晚冰,似乎只有吻着她,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泪水在他和她的唇间流淌,冰凉,咸涩。被他吻着,惊恐让她的眼睛渐渐睁大,靖晚冰开始挣扎,用力地挣扎。
“放开我!”她猛地推开了他,转身逃离。羽子凌皱眉,迅速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到底怎么了?您到底怎么了?”他望着她咆哮,充盈着泪光的眼底透出凄迷的痛恨。
“我求你放我走!求求你!”晚冰崩溃般地哭喊着,她的力气仿佛已经虚脱,空荡荡地游离,目光里有脆弱的痛苦和孩子般的固执。
羽子凌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神幽黑而痛苦,看到她那样求着自己,他心一软,终于怔怔地松开了她的手。
手腕上那道红色的印痕轻轻闪着光,靖晚冰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呼吸,转身飞奔而去。
羽子凌闭了闭眼睛,艰难地呼吸了一口,神色慌张,拔步追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身后传来谢欣语近乎凄厉的嘶喊声。
羽子凌陡然止步,身子无意识地晃荡两下,眼神苍凉极了。
“我是什么?我在你心底究竟算什么?”胸口翻绞撕裂般地剧痛,谢欣语面色煞白,眼底有执拗的泪光,她紧上前几步,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
羽子凌怔怔地任由她拉着,却没有回头望,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水雾。
“该怎么办?”谢欣语无望地哭喊:“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我是欣语啊!我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欣语啊!我是那个你曾经一心要保护的欣语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哭着对羽子凌大喊,惊慌的泪水疯狂地流下她的面颊。
羽子凌僵住,他闭上眼睛,身子轻轻颤抖。
“你那么在乎晚冰,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她哭着说,屈膝跪在他腿边。
羽子凌猛地弹开眼睛,嘴角有失神的光芒,他握紧了手指,指骨间苍白而屏息。
“为了你!我特意转到你所在的学校!为了你,我不惜跟枫彻底划清界线!为了你,我可以忤逆家人的意志。我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就是你拉着别人的手来报复我吗?我不要!我不要!”她拼命地摇头哭喊,嘴唇紫得惊心动魄,轻咬着,泊泊的鲜血流淌下雪白的唇角。
“怎么办?怎么办?”羽子凌的语气很安静,轻轻屏住呼吸,苍白的手指渐渐发抖。
谢欣语抓住他的胳膊,仰起脸,泪水簌簌掉下来,“子凌,请你对我仁慈一点,对我公平一点,就一点点就足够了!我不敢再奢望什么,但是我求你不要这样当面折磨我!”
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
羽子凌紧闭了眼睛,终于还是转过身来,扶起了她。
“不要哭!不要哭!”他的语气轻如梦呓,恍然如身处噩梦一般,茫然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