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轻轻吹来。
宇文枫从众人的面前走过,每个人都低下了头,不知为何,他的身上总是有种矜贵疏离的气息令人无法逼视。
朱力安漫不经心的迎上宇文枫冰冷的眼光,而靖晚冰却一直低着头。
他从他们面前经过。
那脚步。
忽然。
慢了下来。
晚冰咬住嘴唇,背脊变得僵硬,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宇文枫修长的手指关节上暴起的青筋。
那脚步又变得冰冷。
离开她的身前。
眼泪无法控制地灼烧着眼眶。
靖晚冰感觉到了擦身而过的冷空气已经开始侵蚀她的肺腑,下一刻,她蓦地回神,转身想走。
“我不可能再放手让你走,你也不可能从我面前逃开第二次。”朱力安很快就抓住了她的手臂,低沉而温柔地说。
晚冰屏住气,不顾疼痛的用力拉扯自己的手臂,试图挣脱他——
“我是在帮你,你感觉不到吗?”双手牢牢地困住她,朱力安带笑的目光忽然放沉,执拗的话语里有股失望的挫败感。
晚冰愣住,胸口阵阵抽搐,他眼中闪烁的泪光,让她蓦地感到心惊。
他为什么要这般执拗地对自己,晚冰问自己,却又想回避答案……
“我看,我们不适合呆在这里,我带你出去吧!”朱力安低下头闭了闭眼睛,叹息一声,握紧了她毫无温度的手指。
晚冰不说话,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看着向外走去的两个人,不远处的宇文枫手拿着水晶酒杯,浓烈的波尔红酒,他沉默地凝视着酒杯中鲜红的液体,心底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就在晚冰以为自己可以喘一口气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尖锐响声,以及在场女明星的尖叫声——
她愕然呆住,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朱力安的神色突然陷入凝重,然而,他蛰伏着屏息,没有丝毫动静。
“少董,你的手流了好多血!”一位女明星吃惊地喊出声来。
终于,晚冰再也抗拒不了转身的冲动——
光洁的地板上散布着破碎的酒杯残骸,宇文枫的右手上流出了大量的,可怕的鲜血,转瞬间他昂贵的西装下摆已染上了鲜艳的血迹。
他徒手捏碎了酒杯。
他看起来伤得很重,冷峻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晚冰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她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是白花花的眩晕,仿佛快要窒息绝倒。
偌大的大厅内没有一丝声响,空气紧绷得难以忍受,每个人的心都被这一幕震慑到了。
鲜红的血花顺着宇文枫纤长冰冷的手指泊泊的往下滴落着,在明亮的玉石地板上轻脆地绽放开来,耀眼得惊心动魄。
“不!”胸口仿佛有小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的,眼前这可怕的情景让她无意识地发出了破碎的呢喃,晚冰泪眼朦胧的视线变得僵直。
她喃喃地摇着头,心底不断地回荡:宇文枫疯了,他是个疯子。
“枫少爷!”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是助理Paul,他微微张开嘴,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然后快步走上前去,想要带宇文枫去包扎伤口。
宇文枫沉默地站着,背脊挺得笔直,他低着头,神色冷漠而孤傲。
助理Paul劝勉的话语,他根本听而不闻,只是固执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靖晚冰的脸色惨白,她不能说话,也难以挪动自己的双腿,全身仿佛僵硬了一般。
“晚冰?”身旁的男子轻声唤她,然而她恍若未闻,只是怔怔地将手指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去。
“派人把地面打扫干净。”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宇文枫呼吸轻微,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寒冷,嘴唇紧抿,整个人如冰雕般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好的好的。”传媒的主管人员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急应一声,转过身派遣一位下属去叫保洁员。
“等一下。”目光阴冷的宇文枫提高了声调,忽然唤住了即将离去的人。
白花花的阳光如刀锋一般从窗外照进。
笼罩着大厅内的所有人。
空气仿佛是凝滞的。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宇文枫半转过身,毫无温度的眼光倏然扫向不远处的靖晚冰。
大厅里的人皆屏气凝神,无法呼吸。
宇文枫的身影透过清冷的阳光,疏离地、空洞的斜映在地板上。
“你——!”抬起未受伤的左手,他淡淡地指向门口的靖晚冰,勾勾唇角,咬牙一笑:“把地板擦干净了,我再去医院。”唇角冰冷,他凝视着苍白不堪的她,一字一顿,冷冷地命令。
耳膜轰轰的巨响中,晚冰痛成一团的神智被这句话扯出一抹清醒。喉咙干哑的她无法发出丝毫声音,可是,神智却渐渐清明。
她知道他在逼她,他在用他的伤来报复她,可是眼前的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靖晚冰奔上前,朱力安一走神,竟未能拉住她。
在一片惊讶的吸气声中,她径直跑到了宇文枫身前蹲下身去,用手指拾捡着地面上的玻璃渣。身体不停地不停地颤抖,世界里是白花花的冰冷的混沌,她的喉咙咯咯地抽搐,心底却是一片片恐惧的清醒。
只要她快点收拾好,他就会去包扎伤口。
大厅里的人默不作声地望向宇文枫,只见宇文枫的面容有种骇人的苍白。他双唇抿紧,眉心紧紧地皱着,眼瞳深处有种无以明状的茫然和悔痛。
晚冰的手指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割破,她却没有丝毫察觉,手下的动作不停。一时找不到盛放碎片的器皿,她索性拉开了手袋,胡乱地,快速地将手心里鲜血淋淋的水晶碎片装了进去。
渐渐的,她毫无意识的跪在他冰冷的身体前,用纸巾快速的擦着地板上的血渍。
宇文枫沉黯痛楚的目光在她面容上流淌,胸口有不平稳的呼吸,他深深地凝视她,那凝视的神情如此之痛,恍若他还在噩梦中,四年的时光一直窒息在噩梦中。
然后,他后退了两步,左手用力按住了右手上的伤口,不再让它往地板上滴血。
靖晚冰低着头,慌乱焦急得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宇文枫悲悯地勾了勾下巴,紧咬着牙,然后他深吸口气,决然地绕过她,大步凛凛的向大厅门口走去。助理Paul上前两步,有些同情又哀怨的看了埋头擦拭地板的靖晚冰一眼,喃喃摇头,疾步去追自己的上司。
直到宇文枫的身影消失在大厅的门口,所有人的目光这才移向了场地中央的靖晚冰。
朱力安突然安静极了,他慢慢踱步到了晚冰身边,蹲下身去,按住了她沾染上鲜血的手臂,眼神中满是痛心与不忍。
晚冰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苍白失神的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她的心忽然慌了一下,呆呆地望向大厅门口。
“晚冰,你没事吧?”孙程程也人群中跑了过来,她抱住了晚冰,眼泪哗哗流下来。
手指上有刺眼的红色血滴慢慢往外溢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靖晚冰一直呆呆地望着大厅的门口,孙程程的哭声,她恍若没有听到。她的灵魂仿佛随着那一道白色身影的离去而空荡荡地游离开来,消散在稀薄的空气中。
朱力安按住她手臂的手指渐渐冰冷了下去,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僵直的神色,浑身突然冷得颤抖起来。她竟是如此在乎他吗?
良久,他又默默摇头,不会的,上天不会那么不公平,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来都是被宇文家忽略和敷衍的对象,而这一次在爱情上他不相信他居然又输给了宇文枫。
不会的……
朱力安面色痛苦地闭上眼睛,胸口仿佛被千万斤的大石压住,重重地透不过气……
没有眼泪,没有疼痛,没有崩溃,世界仿佛很安静,一切都是混沌而麻木的,阳光晕眩地闪动,仿佛无数的斑点,那么的不真实。
靖晚冰的身体轻轻地发抖,轻得无法察觉,就像死寂的定格,定在了地板上,仿佛只要可以的话,她愿意一直保持着这种僵硬的姿势。
“晚冰?”孙程程心痛地低喊,摇了摇她的肩膀,可是对方依然一丝反应也没有。
朱力安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忍受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尽管他知道她是在为另一人男人,另一个他无比憎恨的男子伤心。可是看到她这样,就仿佛被刺中了最致命的死穴,他的心已经凋零到快要支撑不起来了。
“晚冰,晚冰?”用力摇晃着她的身子,他低沉地呼唤,神情倔强又伤痛。
晚冰呆呆地回过头来,却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连呼吸也变得冰冷,她试图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掰开,然而他却紧紧抓住她不放。
朱力安强压住心底的剧颤,怔怔地望着她,渐渐地,他眼睛里迷离的痛苦渐渐散去,流露出一股执拗的冷傲来。
“晚冰,跟我走!”神情里有一种又痛又涩的气息,他倏然将晚冰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被他拉着堂而皇之的向门口走去,靖晚冰惊愕地挣扎,然而他愤怒的手指就如冰冷的铁钳子一般,她根本无法挣脱,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晚冰眼看着就要被他拉出大厅。
“Leo,你放开我!……”
声音沙哑,她失措地低喊。
这时——
另一只纤长的手握住靖晚冰的左臂,那突如其来的力量使得朱力安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他回过身看去。
却是小天王豫森!
“放开她。”豫森淡淡地开口了,声音平漠,没有丝毫感情。他颓然而疼惜的目光默默停驻在靖晚冰脸上,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
看着眼前这位多管闲事的男子,朱力安的脸色白了白,眼底有火光一闪而过。
被两个男子夹在中间,一股强烈的火药味在冷滞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靖晚冰微惊地睁大眼睛,仿佛才彻底清醒过来。
左右看了一眼,她咬了咬发寒的嘴唇,用力挣脱开了抓着自己胳膊的两只手,然后埋下头,大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