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话打到钱健的身上,瞬间就叫他惊得连连后退。他的脸渐渐皱成一团,就像害了什么重病一般,十分的难受。
他望着眼前这个二叔,只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一时间什么话都接不上了。他的肩膀一边竭力压抑着,另一边微微的颤着。他的手扶在额头上,重重的挠着,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
仔细想起来,这么多年了,他只是含含糊糊的知道,父亲下过乡。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所谓的抓阄回城这件事儿。
难道,几十年前,钱家人对钱鲁达的纵容还是有缘由的了?那这么多年下来,钱鲁达对他们家造成的伤害又算得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钱健下意识的觉得,这一次钱鲁达并没有在扯谎。钱健甚至开始希望钱鲁达不要再说话了,因为他一开口,他就会觉得心下有些心口犯疼。
钱鲁达落寞的坐在床角上,他从烟灰缸里将刚才掐灭的烟头又重新拾了起来。那段没抽完的三分之一的残烟重新燃起了火点子,烟圈如同一条细蛇一般,袅袅翻卷而起。
眼前这个大侄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自负、有冲劲,看起来好像很有担当。这就是钱家的年轻一辈,跟他们这种早就该被社会淘汰了的人简直是两个世界。
钱鲁达抽完烟,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看你样子,真是一点都不知情呢。当年我爸,也就是你爷爷,是在机械厂里面做一线工人的。眼见着要退休了,刚好有一个名额可以给孩子回城,接替他在厂里的位置。”
“我和大哥是钱家唯一的两个儿子,都在乡下开荒地,吃了不少苦头。一听能回城了,我们俩都很高兴,毕竟只要能回江城家里就好。可是名额只有一个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叫谁先回家,爸心里头都不好受。”
“我想了个法子,就是抓阄,我跟大哥说这个法子最公平。其实,是我在纸条上做了手脚,只要大哥先抽,不管他抽的是哪一张,最后肯定是他要回城的。大哥顺利回去了,坐着绿皮火车走了,最后剩下我一个人在荒地上,这一等又是十年。”
钱鲁达说着,重重的揉了揉满是褶皱的眼睛:“算了,我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一定信。反正,我回来这件事,你也别告诉你爸。年前,我好不容易凑齐了车费,就想着偷偷回来看你们一眼就走。”
“哪里晓得,突然就封城了,我要出去都出不了。这两天我就在桥洞底下蹲着,兜里的钱都花光了,实在饿得不行……”
“砰”的一声,钱健咬咬牙,起身摔门而出。钱鲁达愣了愣,还以为大侄子是气走了,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他只得绝望的躺靠在床上,捂着早已经饿的瘪了气的肚皮,一阵阵的抵抗着胃痛的侵袭。
“拿去。”
一阵声响突然从门口传来,钱鲁达骤然睁开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