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道:“十三爷,你都没什么表示吗?”
十三无辜地望着我,全然不知我“怒”从何来。
“嘿嘿,十三啊,”我一脸谄笑道,“刚才听你吹箫了,不如你吹首曲子安抚安抚我吧?”
十三无奈地笑笑,道:“在四哥面前你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两眼一瞪,脆声道:“我不要命啦我?就你四哥那样?整个一黑脸金刚!好似谁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黑脸……金刚?”十三又露出迷茫的神色。
“呃……是……是天儿上玉皇大帝身边的护法……”我含糊道,“老黑着张脸儿……”
十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向着我认真道:“四哥其实最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并非如你所想般的冷漠无情之人。瑾儿,如果可以,尽量待四哥好些。四哥他,一直都很苦。”
说罢,也不等我答话,径自举起洞箫,道,“今儿个你十三爷就为你奏一曲‘平沙落雁’,瑾儿你可得给爷听仔细了!”
悠扬的曲调在寂静清冷的夜里弥漫开来,间或可以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与流畅的箫声相和。
箫音伴有时隐时现的雁鸣,惟妙惟肖。
令闻者好似见到了大片的雁群在空际翱翔顾盼的姿态,惊心动魄般的壮丽。
那是自由啊。
我们都万分期盼的自由。
“瑾儿,如何?”
不知何时,十三已吹奏完毕,正笑眯眯的望向我。
我从‘平沙落雁’的意境里走出来,心下顿感失落,同时也发觉头晕的厉害,喉间痒痒的如万蚁啃噬,胃里也不住的翻腾。
“好……”‘好’字还未溢出口,我便冲到亭外埋头吐了起来,吐得昏天暗地,眼冒金星……
待我再抬头时,十三却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我冲他抱歉的笑笑,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回到了石凳上。
这一吐,倒使得我脑中清明了些,便抱拳笑着对十三道:“十三爷的这曲‘平沙落雁’,瑾儿记下了。”
他好笑的望着我,道:“酒醒了?”
我不知可否的朝他眨眨眼,适才虽是醉酒之言,说出口后却也真觉心下通畅万分,心中的抑郁之气散去了不少,不禁仍是笑道:“这醒酒醉酒还不是只有自个儿明白?哎,十三爷,你还没跟我说你的伤心事儿呢,莫不是诓瑾儿的罢?”
十三维持着刚才的笑容,只是这笑中却多了一份伤感和落寞的味道,他以平淡的语气道:“今日,是我额娘薨逝之期。”
我不觉敛了笑容,怔怔的盯着十三发愣。
真的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我眺望着远处的灯火,依旧通明,可见是还未散席。
而这边,却只有十三独自记住了额娘的忌日,在亭中鸣萧抒怀,独忆敏妃的音容笑貌。
“这是怎么了?”十三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笑得云淡风轻。
我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笑道:“十三爷适才以一曲‘平沙落雁’赠之,瑾儿自是万分感激。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现下瑾儿也为十三爷唱一曲,聊表知己之心。”
十三一怔,但随即笑道:“好!我洗耳恭听!”
我略微思索一番,沉了沉气便开口唱了起来。
“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
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
明月照,路迢迢,人会老,心不老
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滔滔江水留不住
一身豪情壮志铁傲骨,原来英雄是孤独
江湖笑,爱逍遥,琴和萧,酒来倒
仰天笑,全忘了,潇酒如风轻飘飘
江湖笑,爱逍遥,爱或恨,都不要
仰天笑,全忘了,潇酒如风轻飘飘……”
唱完后,我与十三相视一笑,刚才十三停了前半段便取出萧与我相和,我与他二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同时也令我不得不佩服这位‘侠王’的才华。
“这曲子甚是新奇,倒是洒脱的紧,竟是闻所未闻,不知是何曲名?”十三问道,“想不到瑾儿你竟是侠女风范啊。”
我笑道:“这支曲子唤作‘江湖笑’。我哪来的侠女风范啊,只是觉得这曲子与十三爷你般配,才拣了来唱。”
“好个‘江湖笑’!老十三,你倒是悠闲,在这儿对酒当歌啊!”
平白响起的声音吓了我和十三一跳,我与他皆回头望去,只见四贝勒与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一道走上了亭子。
那人虽似已年至而立,但两眼却炯炯有神,深邃至极,让人望不到底,全然闪着能洞察一切的光芒,相貌则与侍立一旁的胤禛有七八分相似。
这怕是康熙无疑了。我寻思道。没想到可以亲眼见到这位千古一帝的风采。
正琢磨着,果听十三朗声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我一愣,这才想道自己直愣愣盯着康熙好久了,现下他正饶有趣味,地望着我呆怔的样子,再看看一旁的胤禛,他的眼睛已危险地眯了起来。
十三在我身旁也轻咳了一声示意我请安。
我这才敛了神色,向着康熙福了福身道:“瑾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瑾儿?哪家的瑾儿?”康熙含笑问道。
我见他态度和蔼,便笑答道:“回万岁爷,是凌柱家里的丞瑾。”
“凌柱家的?”他寻思了会儿,又道,“朕不是将你指给老四了吗?这会儿怎是与老十三在这儿把酒言欢了?”
“回皇上,瑾儿与十三阿哥在此偶遇,恰逢十三爷心有不郁,特意安抚了十三爷一番。”我淡淡道。
哼哼,让你逗我,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我暗暗道。
不知为何,我觉得胤禛比康熙可怕多了,所以,反倒在康熙面前显得自在些。
“噢?”康熙挑眉道,“老十三心中有何不郁啊?”
“皇阿玛,您别听瑾儿胡说,儿臣并未有何不郁。”十三抢道。
“回皇上,十三爷禀着万岁爷您的孝悌之本,在此思念已故的敬敏皇贵妃呢,甚孝之城,着实令人感怀不已。”我不理会十三的掩饰,仍是不急不缓地答道。
康熙,中国古代历史上生育子女最多的皇帝,服侍过他的女子不计其数,那些女子死后,也不过是一抷香土,康熙又能记得几个?
果然,听了我的话,他的眼神中迅速地闪过一抹惊讶。
“是么。”康熙似有感叹,面上也露出一种追忆往昔的神色,“敏妃还在的时候,最是个玲珑温婉的性子,朕也甚是思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