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临山无极殿。
无量子众人围坐在大殿之中,大殿中央停放着一张简易的灵台,天方子身穿“大殓”之服静静的躺在灵台之上,殿外弟子跪倒一片。
周围乱战的痕迹仍在,四处可见斑斑血迹。
无极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闭口不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尤其是平日里所有人都鄙夷不屑的掌门天方子,此次竟不惜以死相救众人,这也让所有人心中都感到五味杂陈。
这时,一个外门弟子从侧门快步走进大殿,左右看了看无量子与几位长老欲言又止。
阳春子挑了一眼,说道:“何事惊慌?不知掌门灵柩在此吗?”
那弟子急忙跪倒在地,回道:“启禀二长老,大师兄回山了。”
几位长老纷纷看向那弟子,既感到意外,又略有所思。
无极殿外,两名弟子缓缓将一人搀扶着走上台阶,这人正是失踪已久的秦冲之,只见他浑身是血步履维艰。
秦冲之走进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尊!不肖弟子来迟了!!”
“砰砰砰!”
连磕三个响头,秦冲之声泪俱下,在场众人也不由得一阵心酸。
过后,阳春子正要盘问,怎料秦冲之忽然倒地不起昏死了过去,众人只得先将他抬下去施救。
后殿之中,秦冲之缓缓醒来,见众长老皆在,便强撑着身体下榻施礼。
“冲儿重伤未愈,不必拘礼。”
阳春子将他再次扶下,然后左右看看了众人,“师兄,几位师弟师妹,可有什么想要问冲儿的吗?”
肖铁面率先发问,“冲儿,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空相方丈遭人暗算,以及魔教妖人如何突破重重结界,长驱直入我仙临,你可知情?”
秦冲之急忙坐起身,有气无力的回道:“回禀各位师伯!那日弟子奉师尊之命前去雷鸣寺送信,星夜启程不敢懈怠,怎料途中被魔教妖人暗算,历经九死一生才得以侥幸逃脱。待到回山之时,仙临已遭魔教偷袭,……师尊也已经……”
话说一半,秦冲之忍不住抽涕起来,眼见此景,众人也不忍再问。
司费翟说道:“好了!冲儿这孩子从小便仁厚,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与掌门师弟亦亲如父子,他是断不会说谎的。”
“也罢!”阳春子衣袖一挥,“冲儿先好好养伤,至于其它的事情,等掌门师弟的后事料理完再议。”
众人纷纷点头,随后离去。就这样,三日后天方子葬礼结束。
第五日,无极殿上。
大殿之上首座虚位,仙临六大长老两侧列坐,而首座之下另外加了三个特殊的座位,分别坐着无量子和空闻,中间的空座不知为何人准备。
两声婴儿的啼哭突然响起,在场众人不由得一惊。
“玉如师妹,这两个孩子从缥缈林中带回已有数日,你可发觉异样?”无量子发问。
林玉如轻轻摇晃怀中的襁褓,一副慈母的神情,司费翟见状也学着晃了晃,哪知他怀里那个婴孩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司费翟手脚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林玉如瞪了他一眼,也无暇顾及,只是其余几人听着这哭声心神不安,仿佛后山那炼狱般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
许久之后,婴儿的哭声终于停止了,林玉如这才回道:“诸位师兄,依师妹看来,这两个孩子不仅没有丝毫的邪气,反而却是骨骼精奇,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根。至于那悯苍剑的事情,可能纯属是一个巧合吧!”
阳春子微微点了点头,而玉清子捻了捻须髯,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孩子又是从何处而来?掌门师弟临终前又为何那般嘱托?”
林玉如摇了摇头,“师妹也是不解,不过掌门师弟既然有此遗嘱,我等照办就是。”
众人不语,片刻之后无量子说道:“我等当时皆不省人事,至于发生了何事,恐怕也只有师弟一人知晓了。只是让这两个孩子终生不得相见,要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阳春子言道:“我仙临虽有不少女弟子,可连我等在内,皆是孑然一身,唯有司费翟师弟夫妇二人成有家室,我看这女婴与师妹有缘,不如就收养在她二人门下吧!待到这孩子长大成人,我们再做打算。”
此言一出,司费翟差点没有坐起来,只见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说道:“不可啊师兄!我夫妇二人已有一女,再者说,就算是我们养孩子有经验,也应该收养我怀里这个男婴啊!”
阳春子闭目不语,而李开年趁机说道:“师弟就不要再推辞了!依师妹所言,两个孩子都是难得的灵根,而你夫妇二人门下本就人丁单薄,收养哪个不是一样啊?”
“这……我……”
司费翟无言以对,扭脸向林玉如看去,只见林玉如正在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他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灰溜溜的低头不语。
无量子再次说道:“这女婴既已有了归属,那这男婴又当如何?”
阳春子睁开双眼,朝无量子拱手说道:“师兄!师弟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弟尽管说来便是!”
阳春子看了看空闻,又看了看司费翟怀中的婴儿,说道:“既然掌门师弟临终叮嘱,终生不得让这两个孩子相见,那不如这样,就由空闻大师将这男婴带回雷鸣寺,收于门下,如此一来,既可两全。只是不知空闻大师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空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天方子掌门舍己为人,老衲又岂有推辞之理,能为他尽一点绵薄之力,自当义不容辞!”
“如此甚好!”阳春子正襟危坐,“既然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告一段落,那么接下来,就该说一下掌门之位的事情了。”
司费翟言道:“掌门之位有什么好说的,师弟临终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况且,除了大师兄,谁还能在此时担此大任?”
“师弟稍安勿躁!”阳春子看了一眼司费翟,转头再次向无量子一拱手,“大师兄,你做掌门本就是众望所归,只是不知师兄可有疑虑?”
无量子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师弟们莫要争吵,还是先叫冲儿过来吧。”
阳春子点头,随即派人下去传讯。
许久之后,秦冲之走上殿来,只见他步履艰难,显然还是重伤未愈。
“拜见各位师伯!拜见空闻大师!”
无量子点了点头,“冲儿不必多礼,让你去办的事,怎样了?”
秦冲之回道:“回禀师伯!镜心真人不肯前来,并让弟子转达几句话。”
“哦?道来。”
秦冲之犹豫了一下,说道:“镜心真人说,大难刚过,万事当以仙临基业为重,以门下弟子安康为重。还有一句就是……勿忘初心。”
“哎!……罢了!”
无量子长叹一声,伸手一指身旁的空位,“冲儿,你且上前来坐。”
“弟子不敢!!”秦冲之跪地俯首,惶恐言道。
无量子站起身,上前将秦冲之搀扶了起来,“听师伯的话,今日,你有这个资格!”
秦冲之不明所以,颤颤巍巍的被无量子驾到座位上,如坐针毡。
无量子转身对众人说道:“当日答应师弟所托,实属无奈之举!如今冲儿既然回来了,与理与法,这掌门之位应当由他来担任。况且,仙临不可一日无主,而我又早已被师尊逐出山门,实在无法担此大任。”
此言一出,秦冲之急忙起身再次跪地,而除了阳春子以外,几大长老均摇头不止。
“师伯万万不可!弟子年少,又有诸位师伯在前,弟子万死不敢僭越!”
秦冲之浑身颤抖,无量子再三搀扶依然不肯起身,无奈之下,无量子只得朝阳春子看去。
阳春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大师兄所以甚是!无论如何,师尊在天之灵不可违背!让冲儿来做掌门,的确是两全之策。”
众人无言,无量子见大事已定,便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个灰布包裹的卷轴,俯身递与秦冲之说道:“冲儿!这是本门道玄经的下半卷,原本按照祖师遗训,上卷不修至大成者,是断不可传下卷的,可掌门师弟已然不在,几位师伯又无法传你,所以,就由大师伯代劳吧!”
秦冲之双手接过,见众长老皆点头示意,自知此事已成定局。
无量子与阳春子落座,秦冲之起身对众人施礼,并说道:“弟子惶恐!且有一事相求诸位师伯!”
“冲儿但说无妨,无论何事,师伯们必当鼎力相助。”
秦冲之再次施礼,“恳求诸位师伯!看在弟子尚且年少,先令弟子暂代掌门之位,待日后,我仙临恢复元气,荡平魔教报此大仇,再议掌门之位可好!”
“嗯!如此也好!”思索片刻,众人纷纷点头。
……
由于情况特殊,所以秦冲之的册封之礼一切从简,又过了两日,无量子与空闻告别仙临。
一切平静之后,司费翟夫妇怀抱那女婴回到了落日峰,见庭院依旧,心中也多了一丝安慰。
司云楚与四位师兄早已在门前等候多时,见夫妇二人归来,忍不住喜极而泣。
“爹!娘!……师尊!师母!……”
五人一拥而上,恨不得与夫妇二人抱头痛哭。
激动过后,司费翟故作姿态,“哼!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我们又没死,哭什么哭?老三呢?怎么不见他人?”
话音未落,众人黯然低头,司费翟突然惊觉,想自己这些时日都在忙于殿上之事,却连自己三弟子早已战死之事都给遗忘了,不由得长叹一声。
“好了!都过去了,老三是好样的!没给咱们落日峰丢脸!他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咱们这副样子。”
林玉如一边安慰大家,一边打开怀里的襁褓,“都来看看!看看你们的小师妹好不好看!”
司云楚抹了抹眼泪,定睛一看,“哇!爹!娘!你们何时又给我生了个妹妹啊!长的好可爱啊!”
众人不禁苦笑,虽知是师妹为了逗大家开心,可还是难忍心中悲痛。
夫妇二人也没心思和她计较,林玉如在前,七人走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