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归正传。
这一年,天方子已近三百高寿,虽功法百余年未曾有半分精进,可身子骨却是越发硬朗,这也让世人更加笃信修仙之法。
一日,天方子闲来无事夜观星象,发现西北方有一颗彗星一闪而过,他急忙掐指一算,随后大呼一声,“不妙!妖星作祟。”
第二日,天方子登山观象,见西方魔气冲天,果不其然,片刻后山下传来急报,说是西域魔教暗中聚集十万妖众,蠢蠢欲动。
仙临门无极大殿之内,天方子急召六大长老议事。
“各位师兄,想必已经知道那西域魔教的事情了吧。”
天方子端坐在首座之上,身后是一个大大的太极八卦图案。
首座之下有六个座位,分别坐着二长老“阳春子”,三长老“李开年”,四长老“肖铁面”,五长老“玉清子”,和六长老“司费翟”。至于空余的那个座位,则是司费翟结发妻子的,也就是仙临门的七长老“林玉如”,不知为何,她今天并未到场。
天方子询问过后并无一人作答,只有三长老李开年抿了抿嘴,随后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二长老阳春子。
又过了片刻,阳春子开口说道:“此事三师弟知晓详情,我仙临门上下数他消息最为灵通,还是让他来讲一下吧。”
天方子点了点头,李开年这才说道:“此事我略有耳闻,我派去魔教打探的弟子之前也跟我透露过一二,只是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
“据说是近些年那魔教之中出了一个奇才,来历不得而知,只知他得了老魔头的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老魔头更是将魔教教主之位传给了他,还为此肃清门派,将不服者全数诛灭。
“之后,老魔头闭关修炼魔功,不再管教中之事,而新任魔头行踪诡秘,无人知晓他在做什么,只是隐隐觉察到魔教上下厉兵秣马,似有什么大的动作。”
“哦?竟有此事?那之前为何不通报于我,难道当我这个掌门是摆设不成吗?”天方子瞬间面沉如水,质问道。
“掌门师弟莫要动怒,先听我一言。”
阳春子睁开双目,说道:“此事不必怪罪三师弟,他并非有意隐瞒于你,是与我商议之后决定的。”
“哼!”
天方子冷哼一声,强压着怒气回道:“如此说来,二师兄是在为我这个不争气的掌门师弟在分忧了?”
“不敢!不敢!”
阳春子挥了挥衣袖,“一来,我二人得知此时之时,难以断定真假,不敢贸然禀报,恐是那魔教妖人施的诡计。这二来……此事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也不好禀报掌门师弟。”
“哼哼!陈年旧事!”
天方子冷笑道:“看来,虽已过了百年之久,诸位师兄还是对我做掌门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啊!”
“罢了!罢了!”一直未曾言语的六长老司费翟开口说道,“不要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应对魔教。”
司费翟言罢,大殿之上无一人应答,天方子面色铁青,显然是怒气填胸。
正在这时,无极殿外白光一闪,一个看似三十出头,风姿绰约的美妇人慢步走了进来,这妇人手持一把玉剑,玉色温润透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一身素衣,却不失华贵典雅,婀娜曼妙的身姿,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庞,妩媚之中带着几分英气。
那妇人左右扫了一眼,二话没说便坐到了第七个座位上。
“玉如,你怎么来了?”司费翟问道。
这美妇人正是司费翟的妻子,仙临门七长老林玉如。只见她撇了一眼司费翟,随后说道:“怎么?我还不能来了?”
“嘿嘿!不是不是!”司费翟摸了摸肥大的肚腩,憨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林玉如环视了一圈大殿,说道:“这么多年不来了,还是老样子!我今天本是不想来的,可听说是与魔教有关,想你们几位师兄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就过来看看。”
“七师妹,不可妄言。”肖铁面板着脸说道。
林玉如听闻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得了吧肖师兄!还是叫我玉如师妹吧,搞得我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是排行老七了!你主管门内戒律,说话可更是要多斟酌一下啊!”
“你……”肖铁面哑口无言。
阳春子插言道:“玉如师妹早已为人妇,为人母,可还是这样顽皮啊!”
“咳!咳!”
天方子假意咳嗽了两声,随后说道:“师姐来的正好,这魔教之事,可有什么高见?”
“哼!”
林玉如冷笑一声,“高见不敢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你们那么多见识。我只知道,想当年祖师威名震天下,那魔教妖人别说是胆敢来中原造次,就算是在西域老巢,见到我仙临门人都要望风而逃!”
众人无言以对,而一直沉默的五长老玉清子终于开口了:“师妹所言极是!恨只恨我辈无能,才让那魔教有了进犯之心。”
“师弟此言差矣。”阳春子说道,“我辈纵然没有祖师那般修为,可如今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与我等齐肩?况且,魔教盛势虽大,可谁又知道那魔头是不是徒有虚名。我等又何必妄自菲薄,涨妖人志气。”
“师兄这意思,是要亲自去和那魔头较量一番了?”林如玉讥讽道。
阳春子朗声回道:“苍生有难,我自是义不容辞。就算是功法不济死于敌手,也无愧于仙临,无愧于历代祖师。不像某些人,平日里只知好吃懒做,就连门下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弟子都疏于教导,恐怕如今已两百斤有余了吧!”
司费翟一下子站了起来,“师兄这是何意?”
林玉如瞪了一眼司费翟,示意他坐下,随后说道:“师兄教诲的是!我夫妇二人门下确是人才不济,不比师兄你,随便派出一个弟子,便可担当镇守‘封魔谷’大任!”
阳春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今日议事是商讨如何应对魔教,师妹提那个孽徒作甚?”
“啪!!”
一声脆响,天方子拍案而起,“罢了!通知下去,让门下弟子戒备,我这就休书雷鸣寺方丈‘空相’大师。”
言罢,几位长老相继离去,只留下天方子一人仰天长叹。
“师尊!您当年可曾想过徒儿如今的处境吗……”
……
仙临山落日峰。
相比其它几脉,落日峰一脉可以说是“地广人稀”,偌大的山头庭院之中,却只住着司费翟夫妇一家,和他们五个弟子。
司费翟夫妇有一女,名“云楚”,已年芳二八,也跟着他夫妇二人修习功法,因其年龄最小,所以在弟子之中排行老六。
司云楚这个小丫头顽劣成性,且天生聪慧,虽排行最末,可功法却不亚于她那五个师兄。再加上有她娘亲庇护,而司费翟又畏妻如虎,所以她在落日峰这一亩三分地上,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不明事理的人都说是司费翟夫妇偏心私授,可实际上那五个师兄弟确是庸才,用林玉如的话说,不是庸才,也不会拜到司费翟门下!
落日峰道清堂。
司费翟甩着肥胖的身躯大步走进堂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不知是因疲累还是怒气难消。
片刻后,林玉如也走了进来,她落座之后先是瞪了司费翟一眼,而后说道:“长本事了是吧?飞那么快干嘛?竟敢不等我。你要是真气不过,那就拔剑与那阳春子比试一下,你们有几斤几两重,各自又不是不知道,跟我耍什么脾气,到家还是一副臭脸。”
司费翟瞬间转怒为笑,“嘿嘿!玉如啊!好娘子!别生气,我不是冲你,也不敢冲你!只是那阳春子师兄欺人太甚,你说他在众人面前怎么就口无遮拦,要不是今天以大局为重,为夫我一定跟他没完!”
“得了吧你!”林玉如站起身看了看门外,“你瞧瞧你自己这副样子,都几百岁的人了,赶紧收敛一下,可别在孩子们面前丢人现眼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魔教,怎么把你这些废物徒弟教好吧。”
司费翟又是“嘿嘿”一笑,今日就这样过去了。
而天方子那边也已准备好书信,还特地派遣自己最得意的首席大弟子“秦冲之”送往雷鸣寺。
秦冲之在仙临门身份特殊,虽只是掌门弟子,威望却与众位长老无异,近些年门人选拔教诲也都是他在主持,门内人皆心知肚明,如无意外,天方子百年之后掌门人的之位非他莫属。
此次派遣秦冲之前去雷鸣寺送信,既是因他为人稳重做事谨慎,也是说明天方子对此事的重视。
秦冲之不敢怠慢,星夜兼程御剑而行。
三日后,雷鸣寺大雄宝殿之上。
一年迈老僧立于殿中,接到山下弟子通报,知有客来访。
些许之后,秦冲之随一小和尚上殿。
“拜见空相大师!弟子仙临门秦冲之,特奉家师天方子真人之命,送来亲笔书信一封。请方丈过目。”秦冲之将书信双手呈上。
“阿弥陀佛!师侄一路辛苦,先行去后殿歇息去吧!”
“是!弟子告退。”秦冲之随小和尚去往后殿,空相方丈随后打开书信。
“方丈师兄,可是什么要事?”
又有一位年迈老僧走上大殿,此人是空相方丈的师弟,“空闻”大师。
“哎!阿弥陀佛……”
空相长叹一声,“此乃仙临天方子掌门的亲笔书信,说是魔教近日聚十万教众意图来犯,已至‘伏牛山’。天方子掌门已带数千名弟子前去迎敌,望本寺火速前往支援。”
空闻皱了皱眉,“方丈师兄意下如何?”
空相思索片刻,回道:“苍生有难,我佛门弟子亦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这信中还提及一事,令为兄感到为难啊!”
“哦?是何事?”空闻疑惑。
空相将手中书信递给空闻,“师弟还是自己过目吧。”
空闻定睛一看,“哦!原来如此。这天方子掌门是想让师兄做说客,前去请玄天门无量子一同御敌。”
空相微微点头,“正是如此!”
空闻迟疑了一下,说道:“依师弟所见,这本是他道宗门内之事,实属一本理不清的糊涂账,师兄出面,恐怕不合适吧!”
空相回道:“这也是为兄所想。可如今大敌当前,为兄也不好推辞啊!”
空闻稍加思索,说道:“这样吧师兄,你亲自率领弟子前去伏牛山御敌,让二师兄坐镇山门,师弟我亲自去一趟麒麟山。这样一来,无论成功与否,那天方子掌门也无话可说了。”
空相双手合十,“此番甚好,那就有劳师弟了!”
空闻应声退下,空相殿外召集门下弟子,说明原委后,携秦冲之即刻动身前往伏牛山。
另一边,天方子隐隐不安,依他推算,以秦冲之修为,此行往返最多两日夜,此时理应回山复命,可多番询问山下弟子,却仍没有消息。
又过了许久,天方子心知此事已生变故,随即摆八卦演算,待卦象明确之后,天方子眉头紧锁,大呼一声,“不好!冲儿有难,众僧有难!”
伏牛山腹地。
秦冲之在前引路,空相率千名弟子在后跟随。
忽然,空相止住身躯面色凝重,随后抬手示意,门下弟子随即停下脚步,“秦师侄暂且退后,此时有蹊跷。”
秦冲之没有多问,应声退到了空相身后,千名僧众手持戒刀棍棒严阵以待。
只见,不远处丛林密布,缝隙之间隐隐有人影晃动,左右两侧是悬崖峭壁,而身后处更是异动不止。
“不妙!有埋伏……啊!……”
一句话还未说完,空相突然惨叫一声,只感觉腰间一阵剧痛,随后冰冷刺骨。
“你……”
空相回头看去,只见秦冲之面目狰狞,手中一把白晃晃的匕首上血迹斑斑。
“哈哈哈!……”
秦冲之飞身跃至空相身前,“老和尚!你看看我究竟是谁。”
“方丈……方丈……”
事发突然,众僧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一拥而上护住空相,将秦冲之围在当中。
秦冲之面无惧色,衣袖在脸上一挥,竟换了一副面孔。
“‘千面郎君’!……好手段!竟连老衲都未能识破。”
空相手捂伤口,随后席地而坐,双手结法印口诵经文。
一层金光在空相周身泛起,肃穆之中带着缥缈之意。
“老和尚,不用白费力气了!”千面郎君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这把‘阴风刺’,是我家教主特意为你准备的,就算是大罗金仙,一时半刻也别想再站起来。”
“好你个魔教妖人!定不能饶你……”
说话的是空相坐下大弟子“无色”,眼见师父被害,他早已怒发冲冠,此时更是没有了半分出家人的慈相。
无色举起手中戒刀便朝千面郎君砍了去,一旁僧人也同时棍棒相加。
而千面郎君既不躲避,也不招架,只是站在原地“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