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别院,一大群乐宫,伎人及帮忙操持酒席的人拦在外面,互道吉利话语,高声嚷着索要红包钱物。容芫的长随,容安自身侧的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取出以红纸裹好的碎银乱币,扬天一抛,那些人一轰而上,抢了干净砌底。
又有钦天监的监正手执花斗,念着咒祝词句,将一些瓜果糖点朝门撒去,守候在一旁的小孩们哄笑着抢了上去,争相拾取。
一切完毕,便有一身着绯红锦衫的丫鬟笑意盈盈的上前,先是对着轿子福了一福,这才指挥着跟随她来的那些下人,铺设青毡花席,请新人下轿。千儿和曼儿一左一右站在轿子两侧轻声道:“小姐姑爷来射轿门了。”
傅兰欣是晓得规矩的,轻轻的应了声,安静的坐在轿内不动。
虽然隔着一层红红的盖头,又隔着轿帘,可是傅兰欣却似乎能看到如玉树临风般的容芫正微笑着轻轻挽起那把红绳缚着的弓箭,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定是脉脉含情温温如玉的看着她。傅兰欣不由得便红了脸,羞涩万分的低了头。
耳边响起笃一声,随之而起的是一片叫好声,便感觉到轿帘似乎一空,一股清新如青草般的气息扑鼻而来。傅兰欣微微的抬了眼,便从盖头的缝隙间看到了一抹火一样的深红。她缓缓的伸出了手,几乎是才刚刚伸出的瞬间,她便感觉到手指被一片温热包围。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干燥而温暖,将她细小的手握着,那般的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掌上明珠那般。傅兰欣的鼻子不由得便一酸,却是在闻到身侧那的青草芬香时,忍回了鼻间的酸涩。
“别怕,跟着我走。”
傅兰欣的眼底只看到他大红的衣底,以及那双大红镶金边的靴子,在她的眼前来回的晃着。踩上了青毡花席,跨过了马鞍、火盆,入中门,迎入新房,坐上喜床。喜娘笑着喊了声:“坐床富贵。”
容芫在燕京城里并无亲友,而傅家又不曾安排送嫁娘,是故新房里,除却喜娘,便只有曼儿、千儿两人。曼儿和千儿,正想与傅兰欣说几句话。
不防门帘一撩,便听到有人高声道:“新郎官来了。”
千儿和曼儿神色一肃,惶惶的站起,对着已然走近的容芫福了福,“奴婢见过姑爷。”
容芫笑了笑,喜娘则是脸上堆满了笑容,对容芫道:“新郎官快给新娘子把盖头揭了吧。”
容芫接了喜娘递上来的称,走至床前,垂眸看着傅兰欣那铺于脚下层层叠叠的大红牡丹裙裾,长长一揖,轻声道:“娘子,我要挑盖头了。”话落握着系着大红花绳的称竿轻轻一挑,便见大红盖头下的,傅兰欣粉面桃腮,表情恬静温和,瞳眸微垂,长长的睫毛不如蝶翼般轻轻的颤动着,朱红的唇角,隐绝有一抹微微上翘的弧度。明知傅兰欣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容芫还是轻轻一笑。
“饮了这杯合卺酒。”喜娘端了桌上的银质酒杯至容芫和傅兰欣身前举了道:“从此后,夫妻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容芫与傅兰欣一人一手持了那酒杯,交替挽了只手,到得这时,傅兰欣才敢悄悄的掀了眼帘看容芫,入目的是张眉目如画神色温朗的脸,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却又不似寻常富贵之家的男子,或骄纵不羁又或冷冽狂妄。相反他眉目含笑,深深瞳眸似秋水明澈,正隐隐含看的看着她。傅兰欣脸上生起一抹微热,就着唇边的酒杯,满满饮下了那一杯合卺酒。
容芫看着她空空的酒杯,笑了笑,亦仰头喝下杯中的酒。
喜娘上前收了傅兰欣的杯子,又自她头上取下花冠朝床底一扔,笑了道:“一仰一合,大吉。”
屋子里几个丫鬟羞红了脸,纷纷侧身躲到了一旁。而此时,屋外的酒席也已经开始了。有人来请容芫出去陪客。
容芫轻声道:“我出去了,元香在外面,你有事可以唤她。”
傅兰欣“嗯”了一声,微微的点了点头。容芫又等了等,见她不再说话,这才随着来催请的人出了新房。
千儿和曼儿一待容芫出了新房,便上前道:“小姐可要吃点东西?”
傅兰欣摇了摇头,这才缓缓的抬了头,眼睛看向空空的门口,脸上有漾起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道:“千儿,曼儿,他……”
“姑爷是个好人。”千儿与曼儿异口同声道。
傅兰欣不由便掀了眉毛看向二人。却不料,千儿与曼儿竟是对着她重重的点头。傅兰欣失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屋门口却响起一声轻脆的声音。
“少夫人,奴婢元香求见。”
傅兰欣想起适才容芫说的那句话,想来这元香便是容芫的贴身婢女,连忙使了眼色给曼儿,曼儿会意,上前打起帘子。“元香姐姐,少夫人请您进去。”
不多时,便见得身着绯红锦衫的元香捧了个托盘走了进来,曼儿眼尖,立刻便认出,她便是之前指了人铺设青毡花席的那位大丫鬟。原本便猜着她是个有头脸的,没想到竟是容芫身边的大丫鬟。不由便抬了脸,仔细打量。便见这元香看似十五六年纪,乌溜溜的大眼晶光粲烂,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容颜秀丽,嘴角边含了抹浅浅的笑,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曼儿连忙闪了身,“元香姐姐请。”
元香对曼儿点了点头,捧了托盘上前,“夫人,用些点心填填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