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城里都在谈论东南方向的参天光柱。
看起来像是异宝出世的征兆。
而白玉京与张天一却一点都不关心,仍在城外的小屋煮酒赏梅。
白玉京在屋外搭了个凉亭,生起炉火,火旁温酒,火中烤肉,端的是兴致非凡。
亭外雪花漫天,洋洋洒洒,宛若柳絮因风而起,天地一片灰蒙。
不远处三两株红梅傲立雪中,极为显眼。
白玉京望着梅花,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他转头笑道:“咱是不是离得太远了,我这净闻到酒香肉香,哪有梅香呀?”
一旁一边煮酒一边看书的张天一笑道:“你可以走的近一点,那样就能闻到了。”
白玉京哈哈大笑,拿起酒壶道:“如此美景,当浮一大白。”
他仰头满饮一杯,目光落在东南方向,那边的通天光柱已慢慢消散,快要消弭于天地间。
白玉京道:“你可算出什么来了?”
张天一摇摇头道:“卦象十分模糊,恐怕是吉凶参半。”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连你都算不出,那真是吉凶难测,为何最近的卦象都如此奇怪呢?”
张天一笑道:“无论算的出算不出,那都是老天爷的安排,要是老天爷不让你知道,就算想破头皮也没用的,还不如静观其变,免得徒增烦恼。”
白玉京展颜道:“不错,理应如此,来,再喝一杯。”
他正要举杯,忽然动作停下,目光落在远处树林路口,只见雪中一辆马车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他笑道:“秒极妙极,想不到此间除了你我还有如此雅客,这等天气还有兴致外出游玩……”
张天一道:“我看除了雅客,只怕还有些臭虫跟着。”
两人说话间,那马车已近了,白玉京凝眉看去,迟疑道:“那马车不是墨神医的宝贝徒弟吗?她怎么会来这里?”
他又往后看去,只见云天那几个混世魔王的马车也来了,不远不近的吊在墨染香后边。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唉!我总觉得最近在走霉运,净惹些讨厌的人。”
张天一微微笑道:“一个人总得走些霉运的。”
白玉京忽又笑道:“我让四姨把茶馆搬到城里去,以为能多招揽些客人,偏偏大家都不喜欢在城里喝茶,反倒是我这破屋来的人越来越多,要是让四姨知道,恐怕要气个半死。”
张天一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这白公子的名头太惹人注意了。”
白玉京大摇其头,恼道:“我真不知道是谁给我起这么个外号,叫来叫去好像我忽然成了个有身份的人一样,实际上,我还是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呀!”
张天一笑而不语,能看到白玉京烦恼的模样,的确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宽敞温暖的车中,李清风与墨染香坐在一起,对面是闭目养神的高进,红袖因为要照顾墨夫人所以没有跟来。
即使是坐在车中,高进的剑也不曾离手,横放在膝上。
他时刻都在保持自己最快的出手,所以他的剑总是放在立刻就能拿到的位置。
李清风问高进:“你确定那个白公子在这?”
她实在不相信一个颇具神秘色彩的少年英杰会住在无人问津的荒郊,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有自己的洞府宅子,这才对得起白公子这个身份。
若是白玉京知道她这么想,恐怕脸色不会太好看。
一旁的墨染香目中同样怀有疑色,这两天在青阳城里玩耍时也听到不少关于白公子的传闻。有的人说他慷慨好义,有的人说他风流成性,还有的人说他卑鄙无耻。
但到底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墨染香也很想知道。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一个笑的十分迷人又怀着一点坏心思的少年,一个替她编帽织鞋、为她雨中下跪的少年。
虽然这几年来师父总是告诉自己,她已不是当年那个身份低微的人,已经是墨九星、墨神医的关门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极有面子的身份。但她仍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她觉得白玉京实在不该为了钱财而抛弃她。
受墨九星的熏陶,她已将白玉京划为见财忘义的卑鄙之人。
可怜白玉京平白蒙受如此冤屈,却毫不知情。
高进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道:“那位前辈没有理由骗我们。”
那位前辈,自然是四姨,毕竟白公子的接头地点只有四娘茶馆。
墨染香幽幽道:“只希望这位白公子真能带我找到师傅。”
原来前两天那光柱现世时,墨染香忽然感受到墨九星的心神传念,意识到墨九星可能已经出事,她便拜托高进替她寻找墨九星的踪迹。
但墨九星走时未留下一丝线索,高进又如何寻起?
几人一筹莫展之时,云天那几个跟屁虫忽然提起有一位专管闲事的白公子,别人找不到的东西他能找到,别人杀不了的人他能杀,几人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前来寻找白公子。
白玉京要是知道这些麻烦事是云天替他惹的,只怕他要把云天的御魂切成碎片喂鱼。
车外马夫忽然道:“公子小姐,到了。”
三人相视一眼,陆续下车。
漫天雪花落在三人身上,三人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凉亭中。
天地肃杀,风雪弥漫,两个身穿羽衣,肩披雪白风氅的俊朗男子正在亭中开怀对饮。
这一瞬间,以绝世独立、倾城倾国来形容这两人的风采也毫不违和。
这份风姿的确令人折服,令人倾心。
李清风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好看。
高进的目光忽然有了暖意,他看见其中一个面带笑容的人已朝他举杯,高声笑道:“天寒酒暖,何不过来共饮一杯?”
这可恶的笑容,除了白玉京还会有谁?
而墨染香却如遭重击,心头大震。这熟悉的笑容,这熟悉的脸庞,不正是弃她而去的可恨少年?
高进人已到了亭中,举杯畅饮。
墨染香却身形摇晃,几欲跌倒。李清风看到她神色大变,停下脚步,目光诧异,问道:“师妹可是身体不舒服?”
墨染香脸色苍白,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忽然遇雪,有些不习惯。”
李清风点点头,只当她身子娇贵,受不得风寒,于是替她披上狐裘,道:“我们也过去。”
墨染香一惊,随后垂头,喃喃道;“好……过去……自然是要过去的……”
高进放下酒杯,道:“你别告诉我你就是白公子。”
白玉京苦笑道:“不巧得很,我就是白公子。”
他指了指张天一道:“这位是我师兄,张天一。”
高进目光在张天一身上打量一番,只觉他修为深不可测,虚实难分,凝声道:“果然是人中之龙。”
张天一微微笑道:“高兄也不差。”
不远处李清风与墨染香徐徐走来,高进一一代为引荐,当白玉京的目光落在墨染香身上时,除了惊艳赞叹外再无其他表情,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墨染香看到白玉京那生疏的神情,又想起那些传闻,暗自想到:“传闻说的不错,这人果然风流成性,不然怎么会不记得我呢?”
她没想到自己的变化实在太大,就算是亲生父母站在眼前也不可能一眼认出的。只是一心一意认定白玉京的卑劣,甚至怀疑白公子的传闻多半是被人吹出来的,当下心中已对白玉京看轻了几分。
白玉京却在奇怪,为何这墨神医的徒弟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表露出轻蔑,甚至还有些抵触,难道自己得罪过她?
他不会去问,不喜欢自己的人多的是,难道还要一个个问个遍?那不如杀了他算了。
白玉京道:“外面天寒地冻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各位到屋里去吧。”
众人无不应允,正要迈步动身,却见云天几人跑了过来,笑嘻嘻的跟在一旁。
墨染香眉头紧皱,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赶走他们。
高进凝眉道:“你们还跟着做什么?”
云天阴阳怪气的道:“谁说我们是跟着你的?我们是来拜访白公子的!”
白玉京好笑道:“那你们知道白公子是谁吗?”
云天摇摇头,忽又目光怪异的盯着白玉京,道:“你……”
白玉京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我。”
云天连连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白玉京好笑道;“那你怎么才信?”
云天挠挠头,半天想不出什么办法。
不但是云天,其实高进三人也想知道白玉京如何证明他就是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