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正中,最大、最华丽的赌桌上那个身高不足五尺,样貌丑陋的乞丐儿已经连赢十五把。
这乞丐儿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袄,上面打满补丁,甚至可能已有半个月没洗过澡,他的脸更是不堪入目,一双眼一大一下,眉毛又粗又浓,还连在一块,鼻子又大又红,嘴巴快咧到耳根去了。
但这都不影响旁人对他崇敬的目光。
赌场里只有赌徒,赌徒只会对一种人崇敬,那就是赢家。无论是谁能在赌场里连赢十五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乞丐有资格让旁人崇敬。
因为羡慕嫉妒已不能形容他们的感受。
虽然说世上有灵气这种东西,做些手脚容易得很。但在钱多的赌场里做手脚,下场并不会太好,也许会很惨。
更何况这这张赌桌就在大厅最显眼的地方,至少有十几位看场的好手在盯着乞丐儿,他还能出千,那你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赌的是牌九,桌旁还坐着五个人,够资格赌到最后的人已不多。长桌四面,小乞儿坐北面,南面是一个瘦子,东面两个胖子,西面一个中年人。
上一轮已结束。
两个胖子脸上已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油水,只是他们脸上的汗水多了,口袋里的钱却少了。上一把他们压了天门五万两,真金白银,全被庄家吃了进去。
坐庄的是那南面的瘦子,他一双眯缝眼,精光四射,一张脸蜡黄无光,又显阴翳非常。今晚他赢得虽然多,但风采全被对买面的乞丐夺了去,所以他心情十分不畅快。
龙老三有个习惯,每次他修为大涨之后,总喜欢去做一票,抢上几十万辆银子,再到赌场堵上几把。为什么是银子不是灵石?因为灵石是修士的命,他不敢冒大不韪去动别人的命根,只能赌赌银子过过瘾。而且就算抢了凡人的银子也不会有人找自己的麻烦。
但今晚他不太尽兴,他一向以豪赌闻名,常常在雀楼坐大庄,一夜将几十万两送出去,朋友们都说龙老三大气、豪爽。那个时候他龙老三的脸就不是蜡黄的了,而是红光满面,神气十足。
现在他的脸不但蜡黄,还有些发青。
左手边的中年人叫海常青,常威镖局总镖头,手下七十二家分局,遍布江南十三省,弟子上万,腰缠万贯,修为高深,是个极有身份的人,但今晚也输了不少。
那两个胖子是苏州柳家的少爷,苏州柳家的大名不必再提,二位少爷的身价更是不菲,但让他们输到满头大汗可见输的够惨。
乞丐儿面前只有两个乾坤袋,一个是他带来的,从未打开过,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另一个大家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他连赢十五把赢来的金银珠宝,实打实的一百三十万两。
乞丐儿笑嘻嘻的道:“各位老爷还要再赌吗?”他将面前的袋子轻轻推了出去,压在天门,继续道:“这把我压五十万两。”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五十万两,足够买五百个绝色美女,数不尽的绫罗绸缎,足够一个人挥霍几辈子了。
柳家两位大少脸上的汗流的更急了,他们今天本是来谈生意的。却禁不住海常青的邀请要来玩几把,没想到玩几把竟然会把生意钱给赔进去。
若是让家里知道这件事,恐怕一双腿都要给他们打断。
柳家的人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在赌这方面实在不怎么高明。
柳东来看着乞丐儿面前的乾坤袋,咬了咬牙,终于将最后的十万两压到天门。一旁的柳东问失声道:“四哥你疯了!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本钱!”
柳东来直着眼睛,粗声道:“最后一把!我们一定能翻本!”
这就是赌徒的心理,总以为自己能翻本,却不想会越输越多。
海常青微笑道:“既然二位少爷还要押注,那我也不好意思退场了。”他伸手将二十万两的筹码压上,示意继续。
龙老三的口袋还剩下五十万两,刚好五十万两,刚好够他坐最后一庄。
他抬头,看见乞丐儿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在嘲笑他没有胆气开这一庄。
龙老三忽然道:“掷骰、发牌!”
于是掷骰子:七点。
七对先,天门。
两张精致的牙牌推到乞丐儿身前,随后各自都拿到了牌。
柳东来将牌掀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海常青看牌,叹了口气,微笑道:“看来我今晚的运气实在不好。”他已认输。
而乞丐儿一副“长三”配“板凳”蹩十。
龙老三庄家三点。
掷骰子的人精神大震,喊道:“庄家要命三!赔上下,吃天门!”
八十万两银子就这样进了龙老三的口袋,他笑的实在畅快,实在是扬眉吐气,无数人向他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乞丐儿眨眼输了五十万,面不改色,仍笑嘻嘻。
海常青起身道:“在下已尽兴,就先告辞了,各位玩好!”他拱了拱手就要离去。
乞丐儿却叫住了他,道:“海镖头这就走了?好戏才刚开场呢。”
海常青笑道:“在下也想多玩几把,可惜内人给的银子实在不多。”他这话一说出来,便有人大笑,想不到威名赫赫的海总镖头出来赌钱,还是要跟夫人拿银子的。
乞丐儿笑道:“海总镖头不赌也是可以看看的,若是能帮我们掷两把骰子那就更好不过了。”
海常青沉吟一番道:“既然兄台执意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他一坐下来,柳家兄弟却要走了,连本钱都输光了哪里还有脸面坐下来。
乞丐儿却又拦住他们道:“二位少爷不妨也坐下来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呢?”他目光炯炯,看着柳家两位少爷。
坐下来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也与他们无关。所以两位少爷又颓然坐在椅上。
龙老三不知道乞丐儿要玩什么花样,沉声道:“朋友要与我对赌?”
乞丐儿笑道:“不错,我正是要和你对赌。”
龙老三刚赢了八十万两,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感觉运气开始往他身上聚集,既然有人送钱,哪有不收的道理?
他阴沉笑道:“可以,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赌本?太少本大爷可是没兴趣的。”
乞丐儿微微一笑,将他自己的乾坤袋打开,桌子上瞬间堆满了珠光宝气的金银翡翠,直映的人头晕目眩,其中甚至有不少上好灵石。
龙老三看的眼睛都快直了。
他赶紧道:“我赌了!”
乞丐一挥手又将那些宝贝收起来,乾坤袋随随便便的丢在桌上,懒洋洋的道:“既然定了赌资,那赌法就要由我来定。”
龙老三道:“好!你想怎么赌?”
乞丐儿微微笑道:“两人对赌,就不该由你我坐庄对吗?”
要知道两人的牌若是一样的点数,则庄家胜,这样一来定有一方要吃亏,这样赌起来太不公平。
龙老三点点头,道:“那要如何?”
乞丐儿手指抚摸着乾坤袋,眯眼道:“咱们就由海总镖头掷骰发牌。两人看牌后可各自加注,上不封顶,直到有一方放弃或开牌,如何?”
这样的赌法不仅刺激,而且更考验一个人的心智而不是运气。
龙老三本就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他没理由不答应。
海常青抚掌笑道:“如此甚好,咱们就来看看二位的龙争虎斗。”
柳家两兄弟也来了兴趣,方才输钱的颓势也消失无踪,看来这名门望族的弟子果然有过人之处。
这样的赌法,大牌固然能多赢一些,小牌也未必会输。只要你的功夫深,叫人看不出你手中牌的大小,仍可一搏。
乞丐儿又道:“既然你我都是有钱的主,咱们一次加注也不能太少,就五千两如何?”
龙老三自然没有异议。
他的眼睛一向毒辣,能看出面前这乞丐儿不过二十出头,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那什么跟自己这活了几十年的修士比较?更何况,发牌的还是他的老朋友海常青?
所以他赌了。
当龙老三答应后,乞丐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这一丝微笑和他丑陋的脸庞完全不搭,透着一股自信、迷人的味道。
这一笑,使他丑陋的面目看起来可爱了一些。
彭三早已来了,就在人群中看着。他不但在看乞丐儿,也在看龙老三,因为龙老三就是劫了镇远镖局、置他们于刀尖油锅中的罪魁祸首。
当乞丐儿笑出来时,他忽然觉得这个丑陋的乞丐竟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