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合力打扫卫生,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因为持续十多天没有开门,甜品店也就没有人出入,现在到处都是灰尘。也正是因为这样,医生死活都不让我进去,于是我只好乖乖的坐在店门口的轮椅上,看着外面的树啊花啊发呆。
“哈哈,看我发明了新的打扫办法!”
我循声看过去,晓澈面前的那块玻璃被一团水给包裹住了,而于此相对的是,她身边的水桶里空空如也。她操纵着那些水,顺着玻璃窗逐个的移动,脸上都是得意的表情。虽然用法术打扫不提倡,毕竟吓到人不好,可是不得不说,晓澈的这个办法还是颇有效率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法术有了好结果,晓澈更是有点得意了,我只见她右手一挥,那原本附在窗户上的水就飞起来,快速的朝着灶台去了。
“厉害吧,要物尽其用嘛,那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后半句就变成了求饶,因为那飞出去的水落下的地方不是灶台,而是我身上。这下好了,我变成了落汤鸡,还是被脏水淋的。
“对对对对不起,我这就弄干净。”
我不觉得生气,只是突然被凉水泼了有点懵,一时间也就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握着轮椅的扶手,不知怎么的居然微微有点发抖。
晓澈的确是很迅速及时的帮我把弄湿的衣服处理好了,只不过是几秒钟,它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曾经弄湿的痕迹。可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恍恍惚惚一直想着一个画面:大约八岁的小女孩,两个麻花辫子,一身粉色短裙,被身边三十出头的男人牵着,走在树荫底下。男人的手看上去有些粗糙,小女孩的穿着也很平常,两个人都笑着,走得稳稳当当,不紧不慢。
“怎么了丫头,干嘛发呆这么久。”医生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他正站在我面前,用非常严厉的眼神盯着晓澈。“安晓澈,你又干什么了。”
晓澈缩了缩脖子,逃似的离开了餐厅,提起水桶就从后门跑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抛下一个不满的声音。“你厉害,打不过我还跑不过了。”
“医生,我没事,就是发呆呢。东西都买齐了,等下午就可以开张了。”
我扯住了他要去拿药的手,很精神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厨房再次被堆满的柜子。这段时间来我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因为实在是太无聊,就软磨硬泡地求着医生让我出院,可实际上,我其实并没有非常健康。
“上楼去吧,省的留在这里又遭殃。你的画什么时候截稿,在医院还天天画,怎么回到家来又不动手了?”
“完了,还差一点,我得最后勾个线。”
医生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准备站起来,可真等握紧了扶手,才发现自己并不带着法器。“医生,镯子给我吧,这太不方便了。”
有了许多自己走路的经历,我越来越深刻的意识到轮椅有多么的不方便,也就下意识的去拒绝它。现在我的生活观念就是,能坐着就不躺着,能走路就绝对不坐着。
“镯子别想。要嫌麻烦,我抱你上去好了。”
“别别别!我自己上得去,不用。”
我推着轮椅快速逃离现场,整个人都在拒绝,上了坡道后我偷偷往回看,确认医生确实没有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休假太过清闲,还是我的状态又让他担心了,总之医生对我的态度改变了太多。以前,他还总鼓励我多和其它人类说说话,好快点改掉那孤僻的性格,可最近却变成了我去哪里他都要跟在后面。
似乎是从从游乐园回来开始吧,我总是频繁的晕过去,没有什么力气,还经常一睡就是大半天。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只能开我平常就用的那些药,然后就是住院观察。在医院里去做造影的时候,因为我昏沉沉的,医生是抱着我进的检查室,走过走廊的时候还引来了无数的目光。现在想起来,这真是丢脸。
进了屋子,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柜子,然后倒水吃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晓澈的凉水泼了,总之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有点不太正常,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乎,索性靠到床上去,闭眼休息。
“灵儿,你看这个是面粉还是小麦粉,我忘了贴标签了。”
晓澈拿着两个保鲜盒走进来,大概是以为我睡着了,声音立刻就小了下去,接着就蹑手蹑脚往外退。我很想叫住她,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绑了,明明意识还是清醒的,但丝毫没有一点力气。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或许我是睡着了吧,总之眼前的事物全都是昏暗的色调,画面也摇摇晃晃的,像一个特殊的镜头下所展现出来的电影故事,平白一种压抑感。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灯光,那是什么?几乎是两三秒的时间里,一个熟悉的词蹦进了我的脑海,无影灯,手术室的无影灯。
身上依旧是没有力气,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企图尽可能多的看看周遭的环境。在眨了好几次眼睛后,我才确认了那不是无影灯,而是类似白织灯时的东西,就这么挂在天花板上正正照着我。
屋子里,除了灯照亮的一小片地方,其余的地方全都是昏暗的,周围似乎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还有断断续续的金属轮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我清楚,这不过是我的梦而已,我的梦,绝对不会给我带来危险,再怎么真实也很快就会过去。我就这么不断的对自己进行着积极暗示,听着那些声音慢慢越来越近,直到它们终于停下来之后,我看见的是两只凹陷下去的眼睛。
那个人的大半张脸都被一块白布遮了个严实,或许是光线的影响,又或许是洗了太多次,那块布泛着些老旧的黄色。除了他是个男人,我再也辨认不出什么其他的细节了。清脆的玻璃瓶碰撞的声音,我看见他对着灯,把针管插入到药水瓶里去。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他手里的针管和我所熟悉的那种不同,它是铁质的,在灯下面只保留着黑色的影子。
针似乎刺入了我的身上,我没有感觉到痛,只是看着那个身影在一旁缓慢地进行着他的动作。我看见戴着白色手套的一双手,把铁盘里的钳子,针管,小刀一样样的拿起来,再一次次的落下。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白鼠,被放置在了实验台上,供人划开皮肉,抽出鲜血。
我就这么躺着,木偶一样,而那人的眼睛里,似欣喜,又似疯狂。
我只想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