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给你千顷良田,是不是还跟你称兄道弟了?”姑娘笑问。
“末将惭愧。”乔闲英深深低头。霍思青背后有皇太后,有肃晏王,谁敢跟他称兄道弟啊。
沉默,良久的沉默。姑娘歪在椅上,像是睡着了。末春初夏,午后,人容易犯困。若是午后没睡,那一下午都这样,有点没精打采。
炙热的阳光,有一线穿过天窗照进来,犹如一杆枪,扎到地上,扎到姑娘跟前,挑战。
姑娘却仿若视而不见,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睡我的。
乔闲英和乔寒英、乔孤英跪在姑娘跟前,一点异样情绪都没有,让我跪多久都行,哪怕您忘了,让我们跪到您一觉睡醒,都可以。为了活着,为了报仇,这么点儿、啥都不是,没所谓。
乔闲英没地方可求的。齐哈要打战,他还有活的可能。齐哈不打仗了,有人讨厌他了,他就必须去死。更何况当年天策上将隐隐提了他一点,和李立万主导了安西卫的一些事情。霍思青能饶了他?就算霍思青不动手,也有人,呵,将乔闲英这个“反复小人”——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反复过,可暗地里有人这么称呼他——挪开,在安西卫插上自己的人。
如今乔闲英只能大胆的来赌小,赌开小,他才能将本赚回来。
徐徐清风吹进来,姑娘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干净、宁和,犹如一面镜子,让你能看着她眼睛穿衣。她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红唇微启,淡淡的道。
“有的人,你将他当人,背地里他将自己当神,金贵的很,就差要我早晚三炷香供着他。有的人,你只能将他当程疯狗,背地里他将自己当人,这事儿,就圆回来了。”
乔闲英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听懂。跪的毕恭毕敬的,沉声应道。“末将愿为您鹰犬!”
“末将愿为您鹰犬!”乔寒英和乔孤英同时高唱,铿锵有力,杀气喷薄!
“都起来吧。”姑娘摆了摆手,做我的鹰犬,也为你自己博一番,有些话就不用说太白了。
“谢主子!”乔闲英三人恭敬行礼,认了!
姑娘也认了。不论你皇太后也好,秦无暇也好,不论仅仅针对乔闲英也好,还是针对我也好。箭射出去,没有回头的理儿。一捋袖子,干吧!
“你的能力,安西大都护府,一时半会儿霍思青吃不下去吧?”姑娘笑问乔闲英。
乔闲英如坐针毡,却豁出去了,遇上夏家叔侄,老实点有饭吃,不老实只怕就得****。他和乔孤英对视一眼,想了一下,诚恳的道。“我们互相渗透,心里都有数。给我千顷良田,估计是要我自己收手,免得两败俱伤,最终还是我倒,这毋庸置疑。只是,末将想着,这进了京,虽说勒兵城外,可第一魏北峰部盯着我们,第二若是没粮我们也打不成,第三京中还有左右威卫、左右羽林卫、左右千牛卫,我们,只要谁愿意,都能咬我们一口。就算不咬死,也要残废。”
姑娘深深吸了一口,乔闲英带兵惯了的,对政治也有一定敏感性,对保命和逃命,更是敏感。被掐死在京城外,为她连坐,这才是最狠毒的一招。
不过左右威卫,姑娘抬头冲屋顶,清喝道。“请李将军来一趟。”
左右威卫的事,李铭翰更熟悉。如今李立万左右威卫都在手,还抓了一部分安西卫,手掌够大、能抓得住,固然是好事。小手手不够大,抓了西瓜掉了桃,让人眼红,那就是麻烦,麻烦到一家老小性命的大麻烦。当年杨成忠全盛时期,也只抓了一个左威卫,然后四处安插人,培植羽翼。如今李立万根基尚浅,就要一把抓,就算他有这本事,皇帝也要警惕他。
左右威卫十万军,将京城一围,皇帝怎么办?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所以,左右威卫要分设,还要对立起来,皇帝才能睡踏实。李立万那小子还和石惊天眉来眼去,这不纯粹吓人呢么。
削权、独立左右威卫,这是可以的。但有些手段,是不可以的。虽然有交叉部分不好辨认,但睁大了眼睛也能看出其中区别。比如,左右威卫有的是人,为什么要让李立万为姑娘送嫁?李立万完全可以叫麾下谁谁你来,我在后方操控。皇家一下将调子拨的那么高,最后怎么办?不是震裂了声带失声,就是绷断了琴弦,琴弦断了,怎么办?至少你现在得下台,玩不成了。
或许,让石惊天也勒兵一万,是为防着李立万,石惊天是皇帝的忠实粉丝。
勒兵十万,也是为了扫清老郑残余势力,稳定局势,重整齐朝威风。凡事都不是单方面的,未必就有单独挑出来这一部分看着那么凄惨,但底下暗流,不容小觑,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如何统揽全局,全盘操控,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很重要。
姑娘不能单被乔闲英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糊弄了。就像战争、改革,总会损害一部分人利益,但只要不将我往死里逼,整体上是有利的,就可以进行。姑娘已经很大方了,只要给我一个底线,你随便玩,行否?不行?那你也别玩了。
等候李铭翰的功夫,屋里依旧静悄悄的,姑娘在思考,旁人也不打搅。
晏澜静静的进来换了茶,看了羊娃子一眼,嘴角扯了扯,继续隐身下线。
羊娃子拿着长镰刀站姑娘身旁,就像伏击金钱豹一样,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威风凛凛。
乔闲英和乔寒英也看了一眼羊娃子,看那长镰刀就知道他身份,再看天策上将只带他在身边,他们对飞廉将军的印象,无比深刻。若是可能,一会儿还要交好一下飞廉将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