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狷介摆了摆手,对年龄比他大、地位比他高的人一样视作苍蝇。你少跟我嗡嗡嗡,我管你去死!不过这事儿……他想了想,还得皇帝开口,才能饶了他侄女儿的过错,所以他与皇帝及秦晏漠然说道。
“法不责众,你如今正是在责众。你自己不干净,去宣旨的不干净,执行的人不干净,天底下的乌鸦也不干净,那谁能洗出干净的鸟来?都不想想!跟你们这些人说这也没用,说点你爱听的吧。不过不论结果如何,都别扯上我侄女儿!”
皇帝连连点头,绝对和夏雪无关,她其实也没起很大作用,她还没那么大分量,真的无关。
夏狷介也没太在乎他的态度,允诺这种事情,比膜还薄,风一吹就会破。他其实和夏雪一样,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行动派——要保护侄女儿,就拿出真本事来,他说道。“你一道诏令,吓坏了齐朝百万乌鸦,它们确实洗不干净,不是它们不愿意,是没办法。那怎么办?总得解决问题的,怎么办呢?现在正好有个办法,就跟上天排好的一样。老郑说,大家整体上是好的,只有个别人有个别小错,犯不着拿出来大说特说,对吧?撑死写份检讨,罚一个月俸,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若是逼急了,大家都觉得老郑好,光棍遇寡妇,一拍即合,等你回过头来想挽回,晚了!”
呃……
夏雪一头汗,忽然看秦晏……他俩不算光棍遇寡妇吧?
皇太后都惊跳起来,站在一旁,瞅着夏狷介。若是换个人来说这话,她是理都不理的。可夏狷介的话……夏家人奇怪,夏耿介不说拐弯的话、一根筋。夏雪不说糊涂的话、干净。夏狷介不说大话狠话虚张声势、他根本就不屑!夏雪的明白话可能会有不妥。可在很多人眼里,夏狷介的话就是金科玉律、都是大智慧。
所以皇太后盯着夏狷介,给吓坏了!
夏狷介聪明人,知道夏家三位虽然脏但不笨,只有侄女儿最单纯,没太听懂。他多解释几句。“就这一家的腌臜,底下出不来干净人,别异想天开了。跟哪个皇帝不照样做官啊,换了朝代换了天又如何?只要他们的日子没变就行。谁要想变他们的日子,他们就能跳起来变天!你呀,听叔父的,寻常自个儿玩玩,或者找无关痛痒的人去玩,但别跟这些玩不起的人玩。”
夏狷介说的就再通透不过了,这就是个利益集团和利益的问题。让他们做清官,就会损害他们的利益。让家家都干干净净,那不可能。这是个腐臭的世界,干净不了。改革总要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这部分人总会跳出来,这还好说。关键让人干净,这太难了!
可夏雪还想试着辩解一下,和秦家无关,纯属个人观点、这是她多年的理想、她拼命的前提。“我总觉得,池塘过几年也要清清淤,河堤每年也要修一修,人也得常洗澡……”
夏狷介摇头,给侄女儿解释道。“清理池塘,牵涉多少人?洗澡,关系多少人?有些事是不能随便放大的,逻辑上不通。河堤也只能修修补补,你能随便该河道么?长河在昀州绕了好大一个圈,害得河南年年缺水。你想将河道改过来,能行吗?河也想直接流过来省点路。可中间尽是高山,水流不上去。”
夏雪愣了一愣,真是各有各的理啊。可她却忽然豪气干云,朗声笑道。
“那就修运河,大运河!北水南调!”
夏狷介被侄女儿吓住了,让你别往里踩,你还将脏水踩的啪啪响自娱自乐,头痛!
秦晏被夏雪给挑衅了——他难道还不如一个姑娘不成——因此也不甘示弱的道。“人没有喜欢臭水沟的,问题一样一样解决,处理完郑国的麻烦,就着手吏治问题!鸽子都有红黄蓝白灰黑等不同颜色,就不信乌鸦必须是黑的!”
对!夏雪立刻回应。“我见过白颈乌鸦,还有紫蓝羽乌鸦、蓝绿羽乌鸦!”
秦晏不能输给姑娘,也应道。“北水南调,还有一段古渠,回头就将它重新凿开,并一直修到南郑!”
“……”
两个年轻人,怎么回事儿呢?寻常没有这么……夏雪不是激动的人,秦晏不是冲动的人……
两人相视。互相挑衅!一个用眼神示意、别以为你有个厉害父亲我就怕你,我要打倒你!一个用眼神回敬、别以为有个厉害叔父我就怕你,我靠我自己!两人眉来眼去缠绵不休……
三个大人加数个内官,愣住了。长河绕弯河南直到南郑干旱困扰了齐朝百年加前朝几百年,如果真的能解决……做事情还得年轻人,气势盛啊!
夏狷介也有些那啥了,侄女儿,是不是太出于意料了?她以前没这么激进,没这么……反正就是大变了样儿,变得他不认识了。难不成侄女儿真要像大哥那样?可好像还不大一样……
夏狷介犹豫了。皇太后抓紧时机发问、免得让那么些内官尽看两个年轻人眼神交锋火光四溅。
“确实有这么一段古渠,后来开到郑国的时候,却没开通,所以南郑干旱尤为严重。”
夏雪和秦晏打了个平手,回过头来,秦晏虚心请教夏狷介。“开渠还得等一段时间,眼下的事情怎么办?”
“清官运动”依然存在很大隐患。虽然两个年轻人雄心壮志,可不能掩盖其中的问题。
皇帝说道。“就是因为他们掀起清官运动,朕才决定顺势而为,将朝廷洗洗牌……就像卿的愿望一样,让朝廷也干净一点、朕也想啊。可如今这状况,夏卿以为该如何处理较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