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颖的手搭在楚曦手背上,见她脸色暗沉,猜他想起了陈年旧事,便无声地安抚她。
“我没事,大小姐。”楚曦摇摇头,遗憾混杂着重新绽放的笑容:“如果荣臻将军能是大小姐的姐姐就好了,有她在,你会感到安全,天塌下来都不怕。只是这样厉害的人,也逃不过嫁给皇帝的命运。”
荣臻。这个名字让陆雪颖心头如同烈火燃烧。她真得很想见见不是皇后模样的荣臻。那日她与荣臻所说的话不假,也不是奉承。荣臻回到云国那日,城里的人都去看了。她何尝不想去,但也只能在诺大的宰相府弹一首战场杀敌的曲子聊以慰藉罢了。
“大小姐,我听说花灯节你替皇后娘娘打抱不平了。”楚曦开心的笑着:“你真好,和其他人不一样。”
“只是一首诗,皇后娘娘好像还不领情。”陆雪颖擦去楚曦脸上的面粉,故作苦恼状地说道。
“才不会,将军就是不善言辞。她其实很温柔的。”
见楚曦这般护着荣臻,要是等会知道昨夜荣臻不光出现在府里,还曾把她抱在怀里,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呢。
“温柔是对百姓,不是对像我这般的官宦子弟。”陆雪颖见楚曦听自己所言委屈的样子,便转移了话题笑着问道:“我饿了,可以吃了吗?”
楚曦一拍脑袋,马上跑进厨房,取出蒸笼,不一会便看见出席端着盘子走向自己。
小姐,好了!快来尝尝味道,我好几年没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疏。”
“闻起来就香。”楚曦把包子一分为二,和楚曦分食而吃。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若曦的事纸包不住火,最终还是落到到了范氏手上,而楚曦也不可避免的得知了妹妹对她所做的事情。
一时间,苦涩布满了楚曦的唇齿,麻痹她的舌头,良久竟没有一个字从抿紧的双唇中发出。心绞的疼痛如同在胸腔绽开,猛然袭上喉咙,令楚曦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脚。
陆雪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握住了楚曦的手,让对方颤栗中的身体可以有个支撑。她待楚曦精神好了些,才把目光转向若曦。
“亲生姐姐你也下得了手,若曦,你让我刮目相看。与此相笔,爬上老爷床的本事也不算什么了。”范氏怒极反笑,嘲讽不屑之意扑面而来。想来世事难料,当初买下这对同胞姐妹时,又怎会知道有这样的发展。如此相像的一对姐妹,心性却相差的如此大:“想想你进府前,你姐姐是怎么保护你的?为了你差点被老鸨的手下打死,而你呢?看看你现在做什么!”
“你们又怎么明白穷人的苦?我要的无非就是一份温饱!”若曦似乎也豁出去了,她冷笑地瞪着陆雪颖:“我有什么本事?今朝所有的事还不都是大小姐的计谋之一?”
“温饱?”陆雪颖扬眉,星目含笑,却也没打算应话,更对陆雪颖的指责充耳不闻。
“大小姐怎么不敢应我的指责?”若曦很是得意,这番田地仍不忘咄咄逼人。
“妹妹!”我求你别说了!快和夫人小姐认错……”
陆雪颖看了眼苍白脸劝解若曦的楚曦。在这方面,看似单纯的楚曦明显就懂的多了。
若曦鄙视的瞪了眼楚曦:“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之所以不能摆脱穷人的身份,就是因为我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姐姐!”
陆雪颖摇摇头,为若曦的无知叹气。事到如今,陆崤逸自是不会再去管若曦死活,无论皇帝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用心,于他都是好的,有了喘息的机会他才能好好的计划下一步。
范氏肯出手,陆崤逸乐得轻松,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她信任范氏,他们怎么说都是少年夫妻走到现在,又经历生死,俩人关系比寻常夫妻都要深厚。即使现在身居高位,他依旧尊重他的妻子。
当然,陆崤逸是不信的。他们这个家族,更多的是利益交织,若真是爱,想来也活不了那么久。
她之所以不回应若曦的挑衅是因为这件事的管理者事范氏,自己无需也没有必要先一步表现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果然,若曦的一些列行为,让范氏很为不满,最后一点温情也荡然无存。
楚曦比陆雪颖想象中的要坚强。知道真相她没有吵闹,甚至也愤怒都没有,唯有的反应就是反握住陆雪颖的手,沉默不语。
良久,她在范氏面前跪了下来:“夫人,你把我和若曦的买下带回府中,给我们吃住让我们活下来,对我们来说就是再生父母。若曦的的错不可挽回,我只求夫人能留她一命……我没有资格求夫人,我只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想再没有妹妹……她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范氏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看向自始自终平静的陆雪颖:“这件事你来决定吧,颖儿。”
陆雪颖颔首,她放开楚曦的手走到若曦面前:“念你是楚曦唯一的亲人,她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所以仗责二十,轰处府去,能不能活就听天由命吧。”
“谢谢大小姐!谢谢夫人!”楚曦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看着若曦面如死色的被拖了下去。
陆雪颖拉起地上的楚曦,也跟着一起出了房间。
屋外阳光明媚,和屋内的压抑还给两个世界。楚曦默默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脚步:“可恨我如此决定。”
楚曦摇头。她深知陆雪颖肯留若曦一条命,已是顶着压力做出的的最大让步,也是若曦可以获得的最大恩泽。楚曦只求若曦死里逃生后可以好好的过日子。而对方对自己恩怨也就此了断,再无瓜葛。
楚曦看着关上的大门,看到若曦转过头,她想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神情…也许都是最后一次相见。楚曦没准备逃避,陆雪颖却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与你没有关系了。”
楚曦点头,也不挣扎。门关上了,她随着陆雪颖朝府中进去,再也没有回头。
云国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走着。面目伤口的血迹混杂着泥尘,落魄不堪,全然看不出曾经的姣好的容貌。
众人的议论少女充耳不闻,她瞪大双眼盯着地面,口中喃喃轻语不断,时而发出与人争吵的声音,随后又是癫狂的大笑,像在用尽生命诅咒着谁。
她不看前方人或物,撞着谁了轻则被骂重则被打,她一脸无畏,似感觉不到疼痛,也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指点和议论。
少女走了良久,就地在一个角落颓然坐下。松懈的身体被瞬间扑面而来的疼痛淹没,耳边是痛楚的叫嚣,心头是窒息的紧迫,她泪流满面,在恐慌与怨恨间体会生命就此消失的苍凉。
突然,一双金贵的靴子出现在少女面前。她呆滞的眼神微微发愣,似觉熟悉。很快,她想起曾几何时见过这双靴子,见过靴子的主人。
少女缓缓抬起头,果不其然,面前的人正是……她放声大笑,觉得讽刺,又觉得可笑,不由落下泪。
来者也不生气她的不敬和疯癫,甚至屈驾俯身,靠近少女耳畔说了些什么。
少女的眼睛一点点变的清明,又很快渲染上了愤恨与不甘。她对面前的人用力点头,然后看着自己被人抱起,送进了一旁等候的马车。
路过的人们看着少女被人带走,交头接耳的议论道,见马车驶走也就四下散了。
乞丐或者难民消失,这不过是众人眼中每天所见之事的走场,说也不会放在心上,也没有这个精力放在心上。
这样的走场有生有死,是转机也是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