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自己还能苟活,再醒来,胸口伤处牵扯连呼吸都痛,只皮肤下云锦被绒软细腻,不似那马厩从草粗糙竟仍觉得是在梦中,恍惚间,五感归来,入目的锦绣雅装,嗅到的是香薰暗香,触到的是绵软云锦,旁边站着两个璧人般的女仆,一切来得突然,只得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见他醒了,其中一个女婢便忙慌朝外头去了,戚泽心中慌急,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多时,一位长得如画好看的富贵女人姗姗而来坐在他身侧,眼睛里却寒凉的不带半分温情“不拘你以前叫什么,以后你只能是戚泽,这长生府里的殿下。”呵,没问他伤的如何,没问他疼或不疼,只是冷冰冰的告诉他,如今,他连自己都不是了,那个名字,已经随着胞兄去了?或许,面前这母亲,大约从不知道他这个小儿子,叫戚长才是。
年纪尚小,听到这一切,他愤恨拒绝,昂着倔强脑袋看着她“我不!我不!”那女人显然也是极其怒,怨毒的看着他,甩手便是一掌将虚弱至极的他,掀翻了过去,胸口伤口崩裂,滚烫的热血透过纱布,又肆意侵染,很快,那绵软的床上也赤红一片。
在看那女人仍旧不带丝毫怜悯,眼里没有半分心疼,将快晕厥过去的他捞起来,还不住的晃着他,几近怨毒“你只能是戚泽!只能是!”。
后来的日子里,他被那女人强行关着,一日不应便一日不许用药,七日过去,伤口溃烂惨不忍睹,近乎看上一眼都恶心,他几乎能闻到胸口那腐烂的臭味,高烧终日不退,半昏厥中,他恍惚看到那女人又坐在他床头,旁边有人劝她“夫人,这娃娃眼看着便要断气了,还是先找太医医治吧。”
女人冰凉至极的声音传入到他耳朵里“断气便断气,不是戚泽,便无用处!”
那一刻,忽而明白,大约不能就这么死了,心中愤恨滔天,想要毁天灭地,闭着的双眸里是怨毒,他极其虚弱对着那女人叫到“我是……戚……泽,我…以后…便是。”
那女人似乎很满意他的答复,转身便让身边的婆子去找太医。
无人知道蜷缩在床榻上的他心中的悲凉悲恸,他想哭,却发现已经不会了,他,以后连戚长都不是了。
唯一属于自己名字,也随着所谓的胞兄长埋地下了。
他活了,活成了胞兄在这世间的替身,这昭昭世间,没有自己的名字,长生殿里,没有他的玉蝶,连父母都不承认他的存在,更何况别人。
他活了,活成了傀儡,那女人似乎及其恨他,后来才知,原来,那长得及其貌美的女人,便是自己的“母妃”,他与戚泽的母妃,她恨自己活了,而戚泽却在地下长眠,她自然不知戚泽是他杀的,毕竟发现时连个小娃娃都倒在血滩里,只当有人行刺,却不知凶手是谁。
转眼便是十年,他在长生殿里仔细小心的活着,沉迷寡言的很,他在等着机会,未曾想,机会还未到,到的居然是个白嫩呱呱坠地的娃娃。
那女人又生了,再见她时怀中便抱着孩子,瞧着自己的眼睛里,带着杀意,是了,她又有筹码了,未必还需要自己,自己的存在,于她而言就是祸患,是把柄,世人皆知,双生子不详,于这长生殿里更是生死忌讳,所以那女人为了自己荣享富贵,便选择了让他自生自灭了,大约以为,被弃于马厩的他,会早就气绝,怎想一日还能用到他,来捍卫自己的富贵皇权。
但用他,怎能当真心安,他的存在让外人知道,她便在劫难逃,死罪难辞,那小娃娃的出现,变成了她舍弃自己的重要关键。
还有两年。他便弱冠了,他便能继承着摄政王权,便能执掌这长生殿,但那女人怎可能等他长成。
他是死也忘不了,十九岁那年,一窈窕女儿倾城佳人袅袅婷婷出现在他的世界,他以为她是救治自己的良药,怎想,却是母妃送给自己的毒蛇。
那女子,懂他,知他,疼惜他,他卸下所有防备,恨不能将所有都执掌送到她手上,寤寐思服辗转反侧,都是她,她道“阿泽,娉婷心疼你。”
她道“阿泽,若是你觉得这府内难熬,我们便奔走天涯又如何。”
她道“阿泽,娉婷心属意你”
他在那女子编织的梦中,几度沉迷,但,总有梦醒的时候。
梦醒那日,他亦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