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被说成“并非良人”，谁也不会高兴。牧清兰也不例外。她回到九朦宫，看不进去书，也不想练剑。
第二天，她决定再去无由岸，要问个清楚。
戎可怀看到她，颇为意外：“你不是说，不来了。”
牧清兰生气地将木盒丢给他：“你的本事，我还没学完呢。娘亲说过，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若不做便不做。若要做，便做最好。”
“牧将军便是凭借这股劲头，成了别界有史以来第一女将。”戎可怀将看完的信塞入怀中。
“只是，一场兵败，抹去所有功勋。”牧清兰有些气愤，“可是，那场败仗，娘亲明明是成了替罪羊。若非她背负一世骂名，我们怎么会如此难堪。”
牧清兰讲起了娘亲的往事。
十万年前的妖魔大战后，牧离生因关庭大山之败，本要被问极刑。幸有荣晏远说情，牧离生才被改为囚禁。荣晏远为她选了八重山的崇兰小院，带兵在崇兰小院布下仙障。
牧离生不可踏出小院半步。荣晏远派遣仙人，定期送来吃穿用度，有时亲自来嘘寒问暖。
百无聊赖之中，牧离生开始在院中种菜栽药、侍弄花草。
某天，她发现墙角钻出一株红豆苗。她明明记得，自己从未种过红豆。所以，她将此视为天赐之物，仔细为它浇水施肥，还分出仙物滋养它。
三万年间，牧离生一天不落地照顾这株红豆，期望它能成仙人，与自己做个伴。
辛苦不负有心人。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牧离生在院中鼾声震天，开花的红豆苗悄然化为人形。
红豆不耐烦地推醒了牧离生，埋怨她吵醒了自己。牧离生则被陌生的仙人吓坏了，大吵大闹，发现墙角的红豆苗不见了，才镇静下来。
牧离生认红豆做了养女，为她取名牧清兰，愿她如出尘绝世的兰花，一辈子清白。
从此以后，她们相依为命。女儿有时出外采买办事，不再麻烦荣晏远的属下。然而，牧离生不准她走得太远，更不许她如别的仙人那般，去乡苑、经试炼、入宫室，害怕她被小院外的仙人欺负。
讲到这里，牧清兰说道：“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戎可怀的脸色深沉许多，仿佛在思索久远的事情，侧头看到牧清兰愧疚与不舍交杂的表情，道：“说说你在九朦宫过得如何罢。”
牧清兰歪头看看洗耳恭听的他，嘟囔了一句“知道还要问”，就说起入了九朦宫的感受。
经过试炼，从戎可怀的身上，牧清兰看到了差距，也感到自卑。再加上相貌平平、天资平平，她不知道今后的道路究竟是怎样的，甚至怀疑冲撞母亲换来的自由是否真的那般美好。
师父水谊歌的出尘绝世，柏揽夕的知书达理，秋如素的聪明伶俐，元千山的英俊潇洒，都让她感到不知所措。每天的生活，就像是走向黑暗的隧道，没有尽头，没有声音。
黑暗中的光亮，是秋如素的陪伴，是柏揽夕的鼓励，更是戎可怀的“责骂”。
曾经，牧清兰以为改变是不可能的，以为懦弱逊色将陪伴灰暗的余生。
如今，她做到了他让做的一切，让同门刮目相看，变成更好的自己。
“不受欺负的法子就是，变得强大。”牧清兰将胳膊搭在戎可怀的肩膀上，道，“我说完了，该你了。不然不公平。”
戎可怀笑笑，讲了起来：“我入凌毅军，也是经过了试炼。我连着两次未过，第三次才进了。你知道，凌毅军每五十年才有一次试炼。”
无尽海上，最底层是八大山，其上是三座大山，最上层是秉彝山。
从一重山到八重山，由内而外，旋转排列。八重山在最外，无由岸更在八重山外。
无由岸漫长的山丘海岸，蜿蜒保卫八大山。而无尽海的深处，便是妖魔之地。妖魔自十万年前的大战战败后，一直搅扰无由岸，企图再启战端。
凌毅军是无由岸上坚固的防线。
戎可怀初入凌毅军，就是海滩上普通不过的兵士。学剑法、练兵阵、读兵书、打妖魔，他的生活重复不变。
他从军，是要证明自己能成为将军。
当其他兵士在说笑，他在研读兵书。当其他兵士在休息，他默默琢磨战阵的变幻莫测。当别的兵士在歇息，他总是加紧练习剑法。
在妖魔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中，他总是比别的兵士多杀敌人，他总能在困境中想出解决的法子。
他得到擢升，领有一队兵士。
当被问起与荣家的关系时，他只说“我的姓，是‘兵戎相见’的戎。”
战场上，戎可怀指挥若定，每每击退妖魔军队的进攻，小有军功，也引来妖魔的重视。战胜妖魔之军，越来越困难。
他依然咬紧牙关，置之死地而后生，虽有小败，从未屈服。
那时，他的怀中，塞的是遗书。血染红了遗书，他就重写一封。每封遗书的内容，都不尽相同。
他数不清，是多少场战斗和生死瞬间，将他送上凌毅军副将的位置。
位子越高，关照越多。
身为副将，戎可怀还要操心后勤、上下级关系、兵士言行等事，常感疲惫。离目标一步之遥，他不会松懈。
妖魔大军的频繁搅扰，被凌毅军一一击退，平静了一段时间，发起了浩大的进攻。
荣家家主荣重坐镇。荣家长公子荣晏远亲率三座大山的卫军威怒军，支援无由岸。双方反复争夺无由岸漫长的海岸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无尽海染成霞色。
戎可怀辅助主将排兵布阵、安抚兵士、协调各军，常常依靠仙物绵续体力仙力，才能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觉。
一场战斗中，主将为军中叛徒出卖，大批兵士落入陷阱丧命。身处绝境的戎可怀，与青松等几名军士，忍辱负重，历尽艰辛，逃回威怒军中。
重整旗鼓后，戎可怀与荣晏远抢回无由岸全部防线。从此，他整肃军纪，严格训练，使得凌毅军颇有威名。
后来，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一军主将。
戎可怀对牧清兰道：“不论战场还是身边，有些人要拼命去信任，而有些人不值得半点真心。你可听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