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自己就算这辈子不回来,也没人会想起她。可是当简心刚回到府上时,就有麽麽过来传话,说老爷请她过去。
简心不记得有多久没和父亲见面了。上次见面应该是中秋节,全家一起赏月。父亲和主母坐在一起,哥哥和函星依偎在他们身旁,然后接下来是二娘和小娘。
她也有位置,不过和凝霜及其他下人坐在一起。没人注意到她开不开心。
今天不知为何,父亲会突然想起她。为了不让自己的容貌吓到父亲,简心又把面纱遮上,才起身去见他。
正屋大厅里,爹爹正在低头喝茶,主母也坐在旁边,函星坐在下面的位置。
简心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向爹爹和主母行礼。
“给爹爹,主母请安!”
简心在回府的路上就已经脱去昨晚宴会上穿的衣服,换上平常的着装。只是她的面纱还没来得及换。函星抬头看她,暗暗吃惊。她想起昨晚那个蒙面女子,脸上遮着的正是同款面纱,是巧合还是说这个人压根就是她?
尹相国一向都很严肃,不管是在下人面前还是家人面前,他都习惯用一张面孔,对简心也不例外。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爹?”
简心诧异地抬头,爹爹这是什么话,她什么时候不拿他当爹了?只有他不拿她当女儿看才是真的吧。
主母秦湘轻轻拍拍相国的手,然后声音温和的说:“心儿啊,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姑娘家,整日四处乱跑,会让人说闲话的。平日里,我们疼爱你,也不想说你什么,可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彻夜不归呢?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哪家公子还敢娶你啊?”
“爹爹,主母,心儿从来没做逾越之事,还请爹爹主母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忽然,相国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厉声说:“昨晚你去了哪里?为何一夜不归?”
此时简心倒没有生气,她抬头看着爹爹的脸,心情有点激动,原来爹爹还是关心她的。爹爹还会在乎她一夜未归。
“哼,我尹某一生清誉,不曾想却生了你这么个怪胎,你长的丑也就算了,现在还不安分起来。你可知道,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丢的可是我们整个尹家的名声,是我们整个相国府的名声。”
听着父亲如此刺耳的话,简心感到震惊,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说的话吗?他竟这样当着别人的面骂她长的丑?简心冷笑一声,毫无感情地说:“心儿相貌美丑都是父母所赐。既然爹爹如此嫌弃心儿,为何不在心儿出生之时就掐死心儿?”
“你,你还如此尖酸刻薄?”相国暴怒。
“心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爹?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给你吃给你穿,养你这么大,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我会感恩父亲,也不会给相国府丢脸,昨晚只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你们又有谁曾关心过我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会不会遇到坏人?你们就只会怕我坏了你们的声誉。”
简心倒不是因为秦湘在中间圆场而退缩,仅仅因为刚才看到父亲震怒时,眼窝处的皱纹。她心疼父亲,父亲老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不能再惹他生气,她才多费口舌解释。
函星却在下面冷哼一声说:“哼,你敢说你昨晚没去牧月山庄?我猜的没错的话,昨晚你是在牧月山庄过夜的吧?”
“什么,你去牧月山庄了?你不会不知道牧月山庄是什么地方吧?那是要有请柬才能进入的,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有没有吓到其他宾客?”
言下之意就是,你长的丑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出去吓人。
“爹爹,她昨晚蒙了面,不过我怀疑明世子见到了她的容貌了。当着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的面,她竟毫无礼貌可言,而且在场的还有凌王,三皇子和五皇子。唉,真是丢脸,外面肯定传遍了相国府的小姐相貌有多丑,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函星说着,竟哭了起来。
秦湘说话向来都是不愠不火的,但她说的话却狠毒无比。
“老爷,我觉得你不如对外宣称,只有一个女儿,以后多让函星参加宴会,这样才能为你挽回颜面。”
简心不相信爹爹会这么做,她直视着父亲,等待他的回答。
“以后,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府里,不准出府半步,吃穿用我依然不会亏待你。若是你敢踏出家门半步,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对于简心来说,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至少父亲还承认她这个女儿。只要她不出去,她就还是爹爹的女儿,她就还有家。
简心看着已年过半百的父亲,动动唇瓣最终没能说出话。百善孝为先,她不能不孝。
凝霜从厨房找点吃的回来,小姐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如今又被老爷叫去训话,肯定饿坏了,可是她一进门,却看到小姐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正瑟瑟发抖,她快步跑过去,问:“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简心用被角擦拭一下泪水,露出额头,声音沙哑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凝霜伸手探探简心的额头,说:“小姐,你发烧了!我去给你请太医。”
“别,别去,你到厨房给我熬一碗姜汤就好了。不要惊动别人。”
听到小姐虚弱的声音,凝霜鼻子一酸。想想小姐真可怜,虽然生在相国府,却无人关心。每次简心生病都不让自己去请太医,也不要她去禀告老爷。这一切都是拜夫人秦湘所赐。
曾经简心还有一个贴身丫鬟,名叫香凝。有一次小姐发高烧,香凝跑去求秦湘,秦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言轻语地说:“不过伤了点风,睡一觉就会没事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香凝只好跑去求老爷,老爷让管家去请来太医。及时给简心救治,简心倒是好了,兰香却被秦湘活活打死。这是一段埋在主仆二人心中的往事。
躲在被窝里的简心,耳边还响着父亲的声音:“我尹某一生清誉,却不曾想竟生了你这么一个怪胎。”
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在心里呐喊:“我也想长的漂漂亮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是你们把我生的这么丑的,我也害怕,我也自卑,我也不想给你们丢脸。我也想让他能爱我,疼我,保护我。可是我长的这么丑,他会厌恶我的,他不会喜欢我的。”也不知为何,此时简心竟想到了他,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