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仿佛等待了半个世纪,小吴子和翠翠出门后音信全无,迟迟不归。他把耳朵贴在密室墙壁上,窃听着户外的一切响动。渐渐地,兵卒嘈杂的脚步声消失了,宫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有蟋蟀窸窸窣窣地唱着歌儿。
刘协再也熬不住了,悄悄走出密室。这是自隐匿消失后,第一次重见天日。长秋宫外被焚的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断壁残垣。
刘协大声呼喊着,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可他也不想一个人饿死在这里。
吴硕听到陛下的喊声后,慌忙作出回应。刘协听到声音,来到井边,往下望了望,只见底下漆黑一片,深不可测。正在徘徊间,突然看到草丛中孙策丢弃的麻绳,赶紧捡起来,系在井轱辘上,慢慢摇进枯井。
等吴硕上来后,才看清小公主的模样。只见她约莫十岁左右,大眼睛、樱桃口、翘鼻梁,一头乌黑的秀发又柔又长,微风一吹,轻轻浮动。
小公主看见陛下,慌忙跌倒在他怀里嘤嘤哭泣着,说母后不要她了,把她扔井下自生自灭。
刘协一听,忙打圆场“怀柔啊,母后返乡祭祖去了,怕是把你忘里面了。等母后归来,哥哥替你出头!”
吴硕一看这架势,那是真公主无疑,忙不迭下跪道:“小奴方才不知公主千金之躯,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公主也想起井下的遭遇了,一把用衣袖擦干眼泪,双手掐着小蛮腰大声道:“大胆奴才,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皇帝哥哥,这狗奴才吓唬我,您打他板子,狠狠打!”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好妹妹,我想打他板子,也没人执行啊,先记下来,日后再打不迟。”
小公主噘着嘴,不再言语。
吴硕看着这化为灰烬的宫殿、围墙道:“陛下,咱们早日离开洛阳城吧。您闻闻这随风飘来的尸臭味,怕是董卓离开时,屠杀的老百姓尸首已经腐烂了。再不走,只怕会有瘟疫流行。”
小皇帝哪经历过这些场面,早已六神无主,听见吴硕的建议,连连点头同意了。无意间,他问了句可有翠翠的下落。吴硕只得将翠翠的死告知陛下。
皇上听后,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轻声说:“把枯井填上,让逝者安歇吧!”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离开了洛阳城。
且说李宏当日接着相国命令后,即刻押着嫔妃、奴婢等五百多人前往长安城。皇帝失踪和太后驾崩的事自然是一直瞒着,他实在是没法交代,只能拖一日是一日,想着等董卓心情好些事,再行汇报。
谁曾想纸包不住火,董卓的主力大军皆是骑兵,很快就赶上李宏一行。董卓看到皇帝龙撵时,出于礼数,上前跪拜,谁知只是个空轿子。
董卓大怒:“大胆李宏,丢失皇帝,你还刻意隐瞒,真是罪该万死,拉下去砍了!”
李儒上前问清原委后,求情道:“相国,如今我西凉军正值生死存亡之时,不可擅杀大将啊。皇帝既然失踪,我们不如在长安城找个长相相仿的,假扮小皇帝。这样一个傀儡不是更好操控?至于太后,死就死了,如今天下诸侯正在紧锣密鼓地抢地盘,谁还在意一个老妇人的生死。”
董卓一听,犹豫半天,“只怕天下诸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李儒微微一笑,“倘若真被识破了,那样更好,丞相您正可承继天命,进位大统!”
“好,好,爱卿之言甚合吾意,就这样办吧!李宏,今日看着李儒求情的面子上,饶你不死。望你好自为之,别再辜负老夫的期望!”
李宏跪下谢恩,想想真是虚惊一场,若非李儒求情,否则自己早就没命了。
此刻的吴硕莫名有些感动,自己一个奴才,居然被两个主子拉着行走,真是大不敬之罪。
小公主正撅着屁股卖力地拉着小推车艰难的往前一步步走着,嘴里嘟囔囔骂道“好你个小硕子,居然让我和陛下像小毛驴一样拉着你。而你,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真是气死姑奶奶了!”
突然小公主甩掉身上的麻绳,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道:“哥哥,咱们这是去哪啊!咱们走了,母后回来找不见我们,该怎么办?”
吴硕见陛下不搭话,回了句:“禀报公主,咱们一路向南,正准备前往荆州避难。荆州近些年太平富庶,刺史刘表又是汉室宗亲、陛下叔父,定会拥立陛下的。”
“哼,荆州天高路远,我们跑细了腿,你却躺小推车上睡大觉,看我不抽死你。”说话间在地上捡了根藤条,抽打着吴硕...。
天已擦黑,三人来到官道旁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当三人在大堂用餐时,邻桌两个客商的谈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原来是董卓到达长安后,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特晋升为“尚父”,并张罗着要给陛下完婚。
刘协心里咯噔一下,明明自己正在外隐藏着,宫中的皇帝肯定是冒牌的。董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个小毛孩就冒充皇上。
可是,时间长了,宫里那位假皇帝便成了真皇帝,而自己无兵无权,又无证据证明自己就是皇帝。渐渐地,可就弄假成真了。
于是,小皇帝琢磨半宿,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背起行囊,独自一人离开驿馆。
吴硕和公主发现陛下消失,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他俩看到桌上的留言,慌忙拆开读起来。
“怀柔、小硕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岂能如董卓般儿戏,随意找了个孩子假冒皇帝,做他的傀儡。我一个人前往长安城了,你们不必挂念。小硕子,一定要将公主照顾好,否则拿你是问!”
看着留言,吴硕心里久久难以平复。陛下情愿做一直圈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也不愿意变成一只平庸的小家雀儿!
吴硕怕陛下年轻、爱冲动,找了户性格宽厚的好人家,让公主留下避难,自己买了匹瘦马,追赶小皇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