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在江寻下车的那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他今日的病态。或许是自己身为医生的缘故,对于这类事一向敏感。
江寻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安保人员,刚刚走进大楼,便被极速冲上前来的陶灵拦住了去路:“江寻,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来?”
因为感冒的缘故,江寻的声音透着一丝嘶哑:“陶小姐,我们不熟。”
陶灵昂起头:“怎么不熟?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我都知道。”
“陶小姐,我不喜欢别人窥探我的生活隐私。”江寻说这话时,带着一股怒气,眉宇间是从心底涌上的厌恶。
“如果今天是唐锦瑟站在这里对你说这些,你也会如此反应吗?”陶灵冒着彻底惹怒江寻的风险,将一直潜藏在心底的话问出了口。
江寻直视地看着她,像是在下一秒就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陶灵不由得了后退了一小步。
“我最后再说一次,不准再去江家。”
“我没去江家。只是上月看见你的采访视频,我给伯母打了个电话。”陶灵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把她给我赶出去。”江寻对着保安说道。然后绕过陶灵,直接朝里面走出。
陶灵伸手拉住他:“江寻。”
在锦瑟离开的最初那几年,林美华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在江寻提起,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孙女。这类话题总是让江寻不厌其烦,后来索性搬出了江家。
在林美华相中的所有女子当中,要属陶灵最为坚持。前后总共三年的时间,不管江寻如何冷漠待之,似乎她总有一股无法浇灭的热情。这模样,时而会让人产生错觉,仿若是当年锦瑟。
就连林美华都曾问过江寻:“你难道不觉得陶灵有时候跟唐锦瑟很像吗?”
江寻不屑地说道:“是吗?”
“江寻,你都能接受唐锦瑟,为什么不能接受陶灵呢?”
“妈,我知道锦瑟的离开,有你的原因。所以,不要再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江寻言语冷淡,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坦言林美华的所作所为。
“谁告诉你的?她是不是回来了?或者跟你联系了?”林美华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地很好。
“如果我知道了她的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她找回来。”
“江寻,她都离开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早就成婚生子了。”
江寻看着林美华,带着从未有过的审视。脑中浮现出来的是那几张照片,他似乎从林美华遮掩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可是终究太过渺茫,让他无法抓住任何讯息。
随后,他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水果叉狠狠地刺在盘中的水果上,目光是林美华从未见过的阴沉:“这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
陶灵是三年前闯入江寻生活的。在江家初见陶灵时,看着她的明眸浅笑,他也曾产生过错觉,不过一晃而逝。
她终究与锦瑟是不同的。她的疯带着被宠坏的痕迹。而若你细心发现,锦瑟所有肆无忌惮的玩闹,都带着不多不少的克制。她知道该什么时候收场,也知道在何种场合上保持该有的矜持,不会给人造成一种无礼之感。
所以,陶灵在江寻面前所展现的活泼,不仅没有让他渐渐淡忘锦瑟,反而让锦瑟与自己携手走过的时光,在他心底更加清晰的被铭刻。
江寻甩开陶灵,目光冷冽地看着保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保安连忙上前将陶灵拉出了大堂,挡住了她想上前的脚步。
锦瑟一直坐在咖啡馆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吃醋吗?
答案是没有。
高兴吗?
貌似亦无。
反而被一种无法说清的苦涩萦绕在心底。
为江寻。
为自己。
《平凡的世界》里面在武惠良知道杜丽丽出轨他们的婚姻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钟情于她。甚至在两人离婚之后,他依然为杜丽丽担心。
杜丽丽用一种所谓现代的爱情观念,撕毁了他们的婚姻,也撕毁了这个世间曾在武惠良心底打造出来的最亮丽的那道彩虹。
七年前,她的不辞而别又何尝不是撕毁了江寻世界里面那道最温软的曙光?
其实,很多次她都希望,江寻没有一味地等着自己。在这些年间,他可以爱上其他人,会跟其他人结婚生子。他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夫妻恩爱,儿女成双。
这样,即便两人再见,也只是会无可奈何的感叹一句,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如果是这样,今时今日,她也不用在爱恨之间挣扎求存。
她看着陶灵被保安拉到了江氏集团大楼的外面,死死地拦住了她想要上前的去路。
她知道,江寻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冷漠绝情。以前的他,就算不喜,也不会如此决绝的表现出来。只是会礼貌而疏离地将对方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是她也知道,江寻依旧是原来的江寻。他将自己的所有温软收敛,露出的全是芒刺,能刺伤他身边的每个人。只因,他想要的那个人不见了。所谓花开为你,花败因你。
唐锦瑟起身,将书装进双肩包内,离开了咖啡厅。她沿着街道走着,往昔的片段不断在脑中回响。
当她走到第二路口时,抬脚走进街边的一家药店,熟稔的报出几种药名。结过账,她提着药朝江氏大楼走去。
可当她站在江氏集团大楼时,脚步就那么突兀的停驻了。
她就静静地站在大楼下,抬眸向上望去,不过只是阳光刺眼,刺痛了她的双眸,让她及时的回收视线。
阳光穿过大楼的右侧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笑容渲染出了从未有过的白皙色。
上去吗?
她在原地踌躇良久,终究没有挪动脚步半分。
她知道只要自己走进这扇大门,或者拨通那串电话号码,江寻便会不顾一切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人类对于某些情感的执拗,夺去了刚才从心底冒出来的一念冲动。
咸咸的泪水,在阳光底下,被暴晒成了枯萎的模样。它需要一场大雨酣畅淋漓的浇透,才能重新释放出夺目的芬芳。
她看了看手中的药,缓缓转身,身影随着光影遁入人群,与江氏大楼渐行渐远。待她回头时,早已不见了大楼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