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订婚了。家人都在云南,他没有通知,按照风俗回老家再操办一次婚礼。除去同事,他还写了四个请柬,一个给王一峰,一个大黄,一个给大柱,一个给大赵。大柱的请柬他送到监狱里,给大赵他划根火柴烧掉了。
"我们是好兄弟。"看着火苗渐渐熄灭,他淡淡地说。
婚宴布置得空前豪华,是在成都最好的五星级酒店,酒品、点心、菜肴、婚纱、礼服都是最名贵的,还租用了一辆宝马、三辆奔驰,他要给惠眉最大的欢欣,为此,他欠下了一屁股债。
他请的客人并不多,但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流露出艳羡,恨不得重新再结婚一次,这就是他想要的。
"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大黄走近正在补妆的新娘子,其他人被他支开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周惠眉很惊讶,虽然她知道大黄对自己没多大好感,但她做梦也想不到大黄居然会这样。
"回答我的问题。"大黄冷冷的说。
"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周惠眉说,这绝对是最好的回答。
大黄叹了一口气,痛苦地闭上眼睛,很久他才睁开眼睛看着正在对镜梳妆的周惠眉,另一个人影在他脑海里伤心流泪,让他举棋不定。
"你还是离开他吧!"沉默了很久,大黄说。
"为什么呀?"周惠眉很惊讶,看着大黄沉重的脸色,她已经预感到某种不祥。
"因为你不配。"大黄说着扔了一叠照片在她面前。
周惠眉只看一眼就僵直了,泪水漫漫溢出眼眶。
"我要是卑鄙的话,在借钱给他还债时就要求你离开他了,我这么做只是想要你自己离开他,把他还给许小芹。"大黄说完拿过照片走出了房间。他没看到周惠眉的眼泪刷地流过脸颊,新婚的妆饰不可挽回的溃败。
他丝毫不在乎这个。
大刘还在大厅里笑容满面的招待客人,今天也许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了。大黄站在一侧,点上一枝烟,静静地看着他,大刘脸上的笑容不是大学时候的那种无邪,这种笑容里面隐含着一丝痛苦,爆发时将是一种灾难。
本来说好大柱来做这件事的,没想到为了大赵他进了监狱,现在只剩下自己了。大黄顾不了那么多,摁熄烟头,闯进人群拉着大刘径直走到无人处才放开他。
"我要你马上宣布订婚取消。"大黄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你疯啦?"大刘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
"我没疯,疯的是你。"大黄冷漠地说。
"你一边自己玩着,我回头再跟你说。"大刘不耐烦的推开他就走。
大黄拉住他,用力地搓揉着脑袋,半晌他说:"好,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我今天什么都告诉你。许小芹一直在等你,现在还在,她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都是我惹的祸,你打我可以,骂我可以,杀了我都可以,但是你必须清醒,我告诉你吧,我都告诉你,你的周惠眉一直就是个妓女,还是你自己看吧!"他把那叠照片甩到大刘怀里。
大刘魂飞魄散地翻阅着照片,照片上两个男女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要多下流有多下流,要多龌龊有多龌龊。
大刘就像一只蟑螂被钉在墙壁上,身前一切喧哗一切缤纷一切欢庆瞬间荡然无存。
他明白了。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老板赏识半年就荣升经理,他明白了老板为什么别有用心地盯着他看,他明白了大黄和大柱为什么会对周惠眉心存芥蒂。
因为,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孙朋秋,****的女人就是他今天的新娘子--周惠眉。
时间不知道逝去了多少,当大刘艰难的抬起头时看到周惠眉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冲过去,疯狂地摇着惠眉的肩膀。
"这都是真的。"惠眉点了点头说,"没错,我不是处女,从你在上海第一次见到我就不是,我就是一个妓女,那******是修补的。"
"你以为我还在乎那层膜吗?我爱许小芹,但我失去了她,从那天起我就不在乎了,我爱你,不想失去你啊,我可以不在乎你的以前,可是我不能不在乎你的现在呀!"大刘哽咽着说。
"对不起。"惠眉呜咽着说。
大刘木头一般站立原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惠眉哭泣着跑向大厅,从簇拥的宾客惊诧的目光中穿过。
"对不起各位亲朋好友,今天的婚礼临时取消了。"大黄对着麦克风说完便彬彬有礼的疏散宾客,最后一个宾客离开后,大黄恶毒地看了他一眼。
啊!
啊!!
啊!!!
他嚎叫着冲出酒店大门,由于下雨的缘故,街道上很少有车辆,行人也不多,因而显得沉寂昏暗,像一颗不再跳动的心脏。
他尖叫着冲进雨水里,豆大的雨滴连绵不绝地砸在他脸上,大黄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刺进他没有防备的心窝,往日的一幕一幕就像一把恶毒的盐撒在他的伤口,周惠眉带泪的承认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她与大黄串通好了要彻底毁灭他一般。
他咆哮着,他暴跳着,他发狂,他恐惧,他摔打着任何可以触碰到的东西,他发疯地撕扯着自己。最后,他筋疲力尽,累得趴在马路边上,雨水不停抽打在他身上,像上帝的皮鞭。
他睁开眼睛,看见身旁趴着一条狗,那条狗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雨水打在身上,它也不逃避,从狗眼睛的反射中,大刘看到锦江大饭店残忍的灯火。
一辆出租车从面前驶过,地上的积水溅了大刘和狗一身,那条狗厌恶地站起来,抖抖身子,走了。它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锦江大酒店一眼。
大刘继续躺在地上,他知道,自己连狗都不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