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第二日清晨,哈思虎睁开双目,缓缓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眼前是一条清澈的溪流,四周却被乱石给围住。一时间,竟找不到出口。
“大哥哥!”哈思虎揉揉眼,打着哈气站起身来,因见努尔哈赤睡在对岸尚未醒来,便喊道:“大哥哥!快醒醒!”
努尔哈赤醒了醒神,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正想起身,却发现身体冻得发胀,心想不妙,定是昨夜露天沉睡,受了一夜的冷气裹冻,欲成僵尸,遂忙俯卧,连连撑了五十来回,便觉心跳加速,热气从脚底升腾起来。不一时,衣裳便被汗浸了。
哈思虎瞧着他,忙脱了鹿皮外套,将里衬的貂皮披在了他的肩上,“山里愈冷,快穿上它吧!”
“那你呢?”努尔哈赤径穿了貂皮,却见哈思虎脱了里衬后,身子突然变得极瘦弱,“看来你也很冷,还是留下来你穿罢。”
“不不!”哈思虎打了寒颤,勉强地笑道:“你我同在野外昏睡,谁的体质好坏,已经见了分晓。是因我有法术护体,自然抗寒。倒是大哥哥的身子要紧,嘉穆瑚只看您了……”
“如此……”努尔哈赤脑中又是一片愁云袭来。只望着眼前这座隐蔽的山林,到底犯了踌躇。
福金口中所说的瑚济寨真的在这里么?可此地从未开化,鲜有人迹啊!该不会趁着自己出来的时机,她们会向达尔滚投诚?他突然瞪了一眼哈思虎,刚好哈思虎的目光移来与自己相对,竟把哈思虎给唬得一抖。
哈思虎更不晓得他为何会猛然向自己投来如此惊疑的目光,送到嘴边的馒头顿时停了住,“大哥哥,给你吃……”
努尔哈赤接过馒头来,把脏的一半掰开留给自己,又将另一半送还给他,“你是偷着出来的吗?”
“我?……”哈思虎不知他为何突然问此,也未琢磨,搭话便道:“是额涅嘱我来的,她叫我带一封信给瑚济寨的固伦达完布禄叔叔。”
“什么信?”努尔哈赤的目光更加紧逼起来。哈思虎被他那略似埋怨的神色给唬得惊慌失措,急忙从布袋中掏出信来与他。
“你念!”努尔哈赤重重地指使道。
哈思虎只好依言拆开信笺,展开黄纸,见是几行蒙文,瞬间无奈。只垂头丧气地道:“我……我不认字……若是汉字,稍有识得,偏偏是这蒙文看起来如同嚼蜡。”
努尔哈赤叫他收了信,又问道:“你们嘉穆瑚与这瑚济寨到底有何仇隙?”
哈思虎对他的询问不敢怠慢,边寻思地回道:“我有从额涅的口中听说过这个瑚济寨,但从未见有其寨的人马与我们有过往来。不过额涅说完布禄叔叔的武功很厉害,有打虎的本事,不过脾气很是暴躁……”
努尔哈赤心想这福金说话喜夸海口,在建州从未有听闻何人能够打虎,再想此人易为动气,大隐于野,定然是不善人情之类,兴许是一个失了意的家伙,却不知哪里发了迹,拥有一些存粮与牲口,便私自在这一带开府建牙。
想到斯处,努尔哈赤吊着嘴角冷笑一声,“我们女真自古喜筑山城,恃险而守——你瞧那里!”说着,朝山顶指去。
哈思虎看时,这山近有百仞之高,而山下酸枣棘遍地,踪径难寻,稍有不慎,尖刺便布满全身。他顿时失了心气,只遥望而不可及,委实难受。
“你也别担心,”努尔哈赤略有思量地说道:“瑚济寨的人马不可能终日驻扎在山顶,他们往来定有车行痕迹与牲畜粪便,你我只需在附近寻找,就可断出上山之路!”
“好主意!”哈思虎收好了信,拎着法鼓,跟在了努尔哈赤的后面。
努尔哈赤栓好了马,挑起骨枪,背跨了弓,腰悬了箭,嘴里嚼着馒头,腮帮子鼓得老高,就着清泉抄起一巴掌啜了,便联袂望着林子深处行去。
经过一番探寻,二人来到两株合抱的歪脖老柳之下,见树身分别刻有刀削字样。二人亦对汉文字的熟知颇为生涩,只读出“青山”“绿林”字样来。努尔哈赤觉得这四个字似曾有闻,边琢磨地说道:“莫不是‘迹处青山’、‘身居绿林’八字?”又望向树后,果然有车马痕迹,只是被荆条遮蔽,不恁明显。
“看来这瑚济寨的主人也讲江湖情义。”努尔哈赤心想,若拿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身份来施压于此等人,或许会适得其反;我若言相借粮草来抗御达尔滚,又不知完布禄与觉罗寨是否有交情,倒是该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哈思虎笑道:“那敢情好!我们最重情义了。”
“就怕他是白衣秀士王伦,遇见我这托塔天王晁盖——耍尽书生心思!”努尔哈赤径自迈步而过,谁知从两侧的柳树上蹿出一对儿龙纹蝰来——二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哈思虎见了那两只龙纹蝰,再不敢迈进一步,奇道:“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蛇啊?”
“你勿动,这恐是瑚济寨设下的路障。”努尔哈赤扯下弓,搭上一支铁镞箭来,未及眨眼,那箭流星追月般飞出——正中蝰首;
又搭上另一只铁镞箭,觑得准了——那蝰见了危机,匆忙逃窜,可努尔哈赤哪里肯放?——一箭穿出,又中其首。两只龙纹蝰顿时倒了架子,挂死在了树杈之上。
哈思虎精神稍定,上前拽下蝰来,一手端持着,又将另一只缠绕在了脖子上,喜道:“这可是美味!待我们行到半山腰时烤着来吃,鲜嫩得很!”
努尔哈赤觉得他此举不妥,眉头一紧,督促道:“所有人都在等候我们,时间不多了,咱们要尽可能地轻装上山,你还是丢下它们吧。”
哈思虎道:“不如我扔掉一只,上山饱腹,唯它足以!”说着,将手中的蝰仍掉,只留下脖上挂着的那只。
努尔哈赤无言以对,径以骨枪挑开枣刺儿寻路而上。
未出一顿饭的功夫,二人止步。只见右首从中出现一条隐径来。
哈思虎兴高采烈地道:“那里有野鸡巢!我听得见它们叫声!那必然有蛋吃!大哥哥,我们能够补充脾胃了!”也不嫌累,架着那死蝰便箭步去了。努尔哈赤叫他不住,亦跟随其后。
哈思虎顺着小径而来,果见脚下有一地洞,身手便掏——可脖子上那只蝰在死亡之中竟然有了知觉,反腾起身来,一口叼在了他的右臂,“哎呦喂!——”哈思虎惨叫一声——
努尔哈赤听得,大惊失色,也不顾及棘刺挡路,忍痛冲了上去,却见那龙纹蝰尚未死透,居然咬在哈思虎的胳膊上死死不放开。再见那哈思虎脸都白了,像是被吸干了精气,更无挣脱之力。
努尔哈赤忙里找刀,无果,又不可以枪尖挑刺,弓箭更极难瞄准,慌急之下,再看哈思虎被勒得已经呼吸困难,那蝰好似用尽最后一分力量来谋求他与自己同死。
努尔哈赤再无暇思忖下去,撇了弓枪,径扑将上去,咬它七寸!利齿渗入,却未伤及它的心脏。那蝰缩得更紧,哈思虎只差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