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过来……过……来……”
林珩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想扭头看看这儿是哪,却不能够,视线所及之处,是陈旧的被褥、纱帐,看得出来是许久没有更换了的。
床上的女子形容枯槁、面露金色,已是时日无多了。
女子姓庄,二十年前,她有着充沛的活力以及对爱情的憧憬,对父亲的金玉良言嗤之以鼻,毅然嫁给了心怡的男子,成为了一国之母。
那个时候的她,有着绝佳的容颜,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十数年无孕,却能独得君恩。
后来……美人迟暮,容颜褪色。
这坤宁宫再无昔日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人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一个年轻的美人进入后宫,一个一个健康的皇嗣往外蹦,而她只能守着自己的女儿。
林珩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口里发出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母后!”
庄皇后一阵咳嗽,喉咙里一阵腥甜,她死命忍住,不想吓到年幼的女儿。
养儿方知父母恩,她错了,不该不听父亲的话,让父亲含冤而死,而她,才三十来岁,她还年轻,却已时日无多了。
可她还不想死,她的女儿才四岁,懵懂无知,一无父皇恩宠,二无外家扶持,若是再没有了母后,可怎么办呢?
林珩已经站在了庄皇后的面前,她的胳膊伸了出去:“母后,抱!”
庄皇后泪流满面,也是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想要坐起来,想抱抱阿凝,就想以往的很多次那样,可却不能够了。
见庄皇后哭了,林珩的脸上便也有了泪水,庄皇后吃力地将手伸过去,却没有为女儿擦掉眼泪的力气了。她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阿凝,听母后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了,永远不要,你只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了。”
庄皇后无力搭在林珩脸上的手逐渐失去了最后的温度。
而乾清宫内,现任皇帝嘉仁看着摆放在桌案上言辞凄切的一篇辞赋。
“夫何昔之佳人兮,意踯躅而常泣。思陛下而不见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朝去而暮来兮,妃子笑而忘信。君见异而思迁兮,得丽人而共枕。妾所为之蠢笨兮,盼仁郎之欢心。愿妾诉之良机兮,得仁郎之回音。知虚言而信之兮,期仁郎之临宫。携阿凝而候驾兮,仁郎终不幸临。廓凄清而无人兮,君既离而殿空。独阿凝之不离兮,今离别已临近。黑云压而风来兮,天昼变而转阴。雷轰轰而乍起兮,似仁郎之车音。心感伤而不静兮,瞪眼直至黄昏。唯阿凝之相伴兮,守长夜于空房。阿凝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妾含泪而唏嘘兮,无力起而离床。举衣袂以掩面兮,悲先父之良言。无面目以见父兮,不敢独留阿凝。夜漫漫其难熬兮,此夜终不得过。怀阿凝而待曙兮,盼仁郎而复回。妾终不得见君兮,究年岁而莫忘。唯阿凝之将来兮,忘君恩而庇佑。妾与仁郎之缘兮,待来世而再续。”
思绪不由得就飞远了,恍惚间又是那一个一眼便让他惊为天人的女子出现在了眼前,昔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渐渐明了。
嘉仁皇帝突然起身:“摆驾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