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轻咳声后,一丝鲜血溢出他的嘴角,他抬袖拭去血丝,鲜血融于红衣,不见痕迹。
就这样?沈爰更讶异,那他那从容是哪来的,吓得她连往前走一步接颗糖都不敢。
现在,她倒是放下了心,不疾不徐的走到桌案前,盘腿坐于萧无笙对面,很是大方的把糖包放在桌案上,“嗯,你尝尝。”
萧无笙看了她一眼,轻轻捻起一颗放入口中,也不怕有毒。
随后也把自己的糖推到了沈爰面前,沈爰捏起一颗打量一下,色泽透明,之后便扔进了口中。
入口即化,一股清甜之味萦绕舌尖,清如那夏日里高山之巅的雪,甜如……嗯?这味道好熟悉。
对,她想起来了。
是和在明月洲的时候那老道给她吃的那糖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看着桌案上那一颗颗晶莹如宝石的糖,眼睛亮了亮。
“要是喜欢的话,就都送你了。”萧无笙很有眼色的开口。
“好……”
啊,不对。
想拿糖套路她?这怎么可能?当她没见过糖吗?
“你要送,我还不一定敢收呢,你还是先说说你来此的目的吧。”沈爰觉得这是她遇到的对手中最擦不起硝烟味儿的一次。
招招试试都来得这么……温和。
“饭后散步而已。”
这就是解释?饭后散步能散到明月楼的藏书阁来,这简直比天女散花散的还匀称呢,这谎撒的也太没心了吧。
她把手中剑横放在膝上,手指缓缓弹着剑刃,发出清亮的“噔噔”声,如置琴于膝轻抚慢挑。
那剑到处刷着存在感,仿佛在说,你若再不老实我就杀了你。
萧无笙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轻笑一声,他开口,“你不会杀我。”
闻言,沈爰笑着对他挑了挑眉,“所以,还是开门见山吧,别玩那些弯弯绕绕的。”
言罢,她又捻了颗糖扔进口中。
“如此也好,我也很好奇你来找我所为何事。”萧无笙缓缓道。
但沈爰就是觉得这话不对劲,他来闯她的地盘,怎么还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呢。
“难道不应该是我问萧门主来我明月楼有何目的吗?”
萧无笙很是坦然的把手边文册摆在沈爰面前,“广兴三年,伊天阁发生过一场内乱。”
广兴三年就是南陵建国的第三年,伊天阁之所以潜伏不出也是因为这场内乱,她心中又对那多事之年做了一番感叹,才道:“萧门主知道的可不少。”
萧无笙抬起他那深刻入鬓角双眼皮,看着沈爰,“那次内乱,黄和绿死亡,蓝和紫失踪,可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亦有多数伊天阁弟子也相继失踪。”
当年,伊天阁除阁主和几位长老外,还有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主。
红门为陛下直系智囊团,为国出谋划策,橙处掌一国谍网,黄处主奇门遁甲,绿处执行暗杀,青处控制商业,蓝处研制医毒,紫处监管江湖。
那次伊天阁内乱可谓是震了五脏碎了六腑,元气大伤。
“那萧门主是想知道那失踪的伊天阁弟子的去向或者说结果?”
“对。”这声对答的豪不犹豫。
沈爰一挑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萧无笙也不急,只缓缓地又拿出一包杏仁,慢慢剥着,随后又把杏仁推向沈爰,示意她吃。
此时,楼下又响起一阵暴喝欢呼,与那琴曲交杂,分外热闹。
夜半的残月冷辉洗尽了秋阳的燥,月夜下,阁楼中,书架横陈烛火映,仿佛这桌案前对坐的是多年的同窗好友在秉烛夜谈。
萧无笙剥了颗杏仁却没吃反而放到了沈爰手中,被沈爰毫不客气的扔进了嘴里,这一番动作后,连那剑泛着的冷光好像也不太冷了。
明明面对的是危险的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惊险。
他缓缓道,“好吃吗?”
沈爰点头,“嗯,还不错,你不会是想降低我的警惕性,找机会毒死我吧。”
萧无笙笑了笑,“这里是明月楼,什么解药找不到,你还怕中毒?”
“是啊,这里是明月楼,你就不怕你中个什么毒?”沈爰反问。
“你现在身处危境,正是需要人力,相信你是不会让我中毒的。”他这话说的肯定。
沈爰也不讶异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可不一定,我怎么知道你是对我有用的还是有害的。”
“如果我是有害的,你还会在这和我闲聊?”萧无笙有些沈爰拿他当傻子的感觉。
沈爰想立即结束这种打哑谜的状况,她捏两颗杏仁放在桌案上两处,“据我所知,无影门初立之时,所用费用都是从宫里出来的。”
“嗯。”萧无笙轻点头。
她看着杏仁思索。
这无影门背后之人是宫里的。
那到底是先皇还是太后?还是以前是先皇现在是太后?
沈爰思索间,萧无笙也捏了几颗杏仁出来摆在桌子上,“这是我南陵当下势头正盛的三大显赫家族,姜、魏、介。”
三颗杏仁落于桌面,他又捏了几颗杏仁放在姜家之下,“除去小家族不说,还有和姜家的有勾连的世家大族,京城林家、边城燕家、和这几年势头正盛的商贾胡家,除去这几家和依附于魏家和介家的家族,也有几家保持中立,可拉拢。
顿了顿,他又捏了一颗杏仁,“还有立场不明的花家。”
这局势一目了然。
他接着说:“好在你父皇嫔妃不多,先皇也无后妃,皇族和世家之间的关系还不甚烦乱,同理,也有弊端。”
他点到即止,沈爰自己自然会想。
皇族和世家无联姻,可世家和世家却有联姻关系,正因如此,才导致群臣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相关联,皇族日渐式微。
沈爰捻了颗糖放进嘴里,问道:“先皇为何没有后妃?”
“哦,他不能人道。”
“咳咳。”沈爰被呛了一下,她抬眸看萧无笙,总觉得这人神情古怪,“先皇得罪过你?”
“没有,是真的。”他说的一本正经。
沈爰略作思考,又捏了两颗杏仁摆在花家下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花家分两边,三房应该是姜家那边的,花老夫人是太后的人,或者说是你们的人。”
闻言,萧无笙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眸中有笑意划过。
她猜对了。
这花家看似一个宅院,一份生意,花家三房和花老夫人争了这么多年却讨不到好处,这在外人眼中的家族产业之争斗,背后却是有两个势力在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