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家,天色已黑透。
沈爰扔给少年一坛酒,自己也提了一坛,又转手扔给少年一个萝卜,悠哉悠哉得坐下,“天气不错,咱们喝点儿?”
少年嬉皮笑脸地坐到了对面,“既然姐姐要请我喝酒,我自当奉陪。”
闻言,沈爰笑眯眯地看他一眼。
她拔开酒塞,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凳子一条腿着地,另一只手提着坛口处猛灌了几口。
少年不甘示弱,同样拔开了酒塞,扔开手里的萝卜双手捧着“咕咚咕咚”一下就喝了半坛。待放下酒坛时面颊已有些泛红。
他赞道:“好酒。”
沈爰放下酒坛依然面不改色,笑吟吟的,“你叫什么。”
少年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答道:“介渺。”
“多大了。”
“十三。”
她提着酒坛碰了碰对方酒坛,示意接着喝,少年又捧起坛子一阵猛饮,一番下来,以见坛底。
沈爰看他双眼朦胧,接着开口问:“令堂身体可还安好?”
“我娘啊,活蹦乱跳的,很好。”
“令尊呢?”
“我爹也好,生龙活虎的。”
这么形容自己爹娘,沈爰有些怀疑,那两人当真是他亲爹娘?
介渺似乎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用手撑着脑袋。
沈爰凑近,悄声问他,“荒山野岭的,你是干嘛来了。”
介渺突然抬头。
沈爰微惊,以为他还清醒着。
介渺却只是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这个啊,不能告诉别人,要保密。”
沈爰看他手都快支撑不住脑袋了,确定,他这是喝到劲了。
她点点头,“你不告诉别人可以告诉我呀,我又不是别人。”
介渺又迷迷糊糊重复一遍,“不能告诉别人,好,那我告诉你,你可一定不能说出去。”
沈爰又赶紧点头附和。
“其实我是来……我是来偷东西来了。”
沈爰挑眉,果然是如婆婆所说,心怀不轨,“哦,可是这儿什么都没有,你来偷什么东西?”
介渺一脸贱样,“我凭什么告诉你。”
沈爰无奈,你当本姑娘很有耐心吗?
深吸了口气,她一手揽上介渺的肩,一副我们就是好兄弟的样子,“就凭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呀。”
介渺醉态可掬,一脸的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干嘛的?”
沈爰一本正经地,“我就是知道啊。”
“那你跟我说说我是来干嘛的。”介渺硬撑着眼皮。
“我凭什么告诉你。”这次换了沈爰说这话。
“凭……”介渺一噎又迷糊的摆摆手,“你别那么小气嘛。”
沈爰慢慢引导他,“要不咱们交换。”
介渺闻言一脸好奇,“怎么交换。”
沈爰咬了口萝卜,含糊道:“我告诉你,你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你来干什么,好不好。”
介渺闻言大喜忙点头,“好好,那你先说。”
沈爰得他意愿,试探性的说:“你啊,你是来偷动西的对吗?”
介渺一脸你怎么这么厉害一猜就中的惊讶表情,“对对对,我是来偷东西的。”
“那你是来偷什么的?”
介渺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了似的,“偷东西啊,这事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不然可是毁了本小爷一世英明。”
沈爰连忙点头,“嗯嗯嗯,你说。”
“我啊,我来偷前朝伊天阁留下来的一批机关的图纸,誓成为一代机关大师。”
机关图纸是个什么东西,沈爰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来这偷。”
介渺把萝卜从沈爰手中抠回到自己手中,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这里可是明月洲,不来这来哪啊……据我所知……嗝……伊天阁阁主……嗝……嗝……”
嗝什么嗝,你倒说呀,沈爰不耐。
“扑通”一声介渺终于坚持不住一头磕在了桌子上,嘴巴里还有嚼了没咽下的萝卜。
“喂。”沈爰推推他,没得到对方任何反应,“这么不能喝。”
言罢,自己独自提起酒坛灌了几口,一个不稳,忽然“扑通”一声,栽倒了。
沈爰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无奈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坐凳子,千万不要再一条凳子腿着地了。
第二日,天边的白云也似喝了酒,脸颊熏红。
介渺醒来的时候,沈爰正坐在檐下台阶上玩狗。
她扶着小狗的两只前蹄摇晃,小狗直立起来,兴奋的把两只前爪搭在沈爰手中跳起了舞,左扭右扭,搔首弄姿,分外……妖娆。
身后竖在屋墙上的木棍忽然倒了,吓了沈爰一跳,最终也没腾出手来扶。
介渺找了一面镜子整理衣冠,结果,看到了自己的脸,很生气,他记得昨晚自己呼了自己一巴掌,可是这脸上四个巴掌印是怎么回事?
黑糊糊的巴掌印,打人者还是个手很脏的家伙。
他“噔噔噔”的走到沈爰身旁,脸鼓的包子一样,瞪着沈爰。
沈爰看这介渺瞪得快掉出来的眼珠子,费解,一大清早的,这是跟我比谁眼大来了?
她不明所以,难不成这狗不能碰,或者是……他想起来她昨天把他灌醉套消息的事儿了,不可能啊。
没想到介渺劈头盖脸的就问:“你是不呼我了。”
嗯??
沈爰眼睛眨了眨,看到介渺脸上黑乎乎的巴掌印儿,顿时了然,心中一乐,笑了出来。
这好像是,昨天……
沈爰一笑,介渺就确认一定是她干的。
顿时,介渺指着她大声控诉,“你说,你为什么凭什么干什么要呼我。”
沈爰站起身比少年要高出一些,拍掉他指着自己的那脏兮兮的手,“你脸谁呼的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嫌你自己锅太多了就乱送啊?你家是卖铁的吗?咱俩又没交情,你送我就得要吗?”
“难道……怎么可能是我自己?”介渺听她此话还是不怎么信。
沈爰送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不行,我想不起来,至少你得让我打回来一巴掌。”
沈爰指着他,“你要不要脸。”
介渺抬起下巴,“当然不要,如此方能天下无敌,所向披靡。”说完伸出手指向沈爰勾了勾,“快伸过你的脸来。”
看他这贱样儿,沈爰此时此刻怎么突然有种手痒难耐的感觉呢!
她二话不说,一撸袖子,介渺见此拔腿就跑。
沈爰提起身后倒在地上的棍子就扔了过去,“咣啷”一声,棍子落在了介渺身后。
沈爰吼他,“有种你别跑。”
若非怕伤了人没敢用力,否则她一棍子下去,把人穿个透都是小意思。
“对不起,姐姐,我就是开个玩笑。”介渺见势立即认怂,惨呼着就跑向和他娘有交情的人房中去寻求庇护。
进了房中却发现那人并不在,一回头就见沈爰已到了屋门口,冲他笑的呲牙裂嘴,介渺心中一慌就往里屋蹿。
里屋也极为简洁,一铺一柜,这也没地方躲呀。
待沈爰走进里屋,扫视一圈,没人,看着那静静立着的柜子挑了挑眉,走近一把拉开,还是没人。
沈爰轻轻关上了柜子接着又猛的拉开。
没人,去哪儿了呢。
听见外面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她心中一跳,起身走出去,笑吟吟的看着那人,“原来婆婆不在房中啊,这么一大早您是去哪儿了?”
“去看了看前些日子种的萝卜,那介家少年去哪儿了?”
“哦,我看他身上太脏,便给他指了路,让他去南园里的温泉那儿洗浴一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理对她撒了谎。
这人点点头。
“婆婆,昨天的那个大鸟儿倒是很厉害,您以前有见过吗。”沈爰没话找话,反正就是不能让她进屋。
“那是几年前有位老者在极东南之地的一座海岛上捕获的大雕。”
沈爰听她解释,微微点头,“这样啊,那婆婆可认识那位老者。”
这人停顿了一瞬,“是二十多年前被伊天阁阁主逐出师门的弟子乌鬼。”
伊天阁是什么,沈爰也不问也知道,这个名字在书阁的书册里都不知道见过多少遍了。
不过,凭着老妇人那短暂的一停顿,她觉得或许婆婆和伊天阁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
没等沈爰再开口,这人转身而去,“你在此等着他吧,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沈爰听她如此说,这不正隧了自己的意嘛,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婆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她真害怕她说用。
待不见了她身影,沈爰倏然闪进老妇人房间。
疾步走到柜子前,猛的拉开。
没人。
再关上再拉开。
还是没人。
接着关上,拉开……
好似有细微的声音传了来。
待仔细听时,那声音又没了。
沈爰试探性的敲了敲柜子底板。
这时,又有喊声传来。
她把耳朵贴近柜地板,这声音越发清晰。
能确定这声音是从柜子底下传来的。伸手把柜板从上到下摸了个遍,不见任何凸起或凹陷的地方能控制机关开启,平平整整。
沈爰顿时了然,她对自己的机关造诣还是很有信心的。
轻悄悄钻进柜子,刚一拉上柜门,脚下忽然一空,稳住身形飘然落入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之中,目不能视,她只是觉得耳中好似听到了有什么细微的“哗啦”声。
“姐姐?”听到有落地轻响,介渺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似带哭腔。
沈爰轻嗯了一声,在身上摸了个火折子出来,迅速吹着火,火光亮起。
介渺看到光亮,心中一喜,两步跳到沈爰身边,立马识相的对自己刚刚的行为道了声歉。
沈爰又嗯了一声,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这少年到底说了什么,凝眉细听周围是否有什么异样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