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书房,暮云深便在厨房拎了满满两大食盒的点心径直往后山去了。
那丫头老喜欢去碧湖捉鱼吃,现下才下午,应该能遇上吧,他想。
暮晚准备拿些点心放储物戒里充当干粮,到了厨房却发现只剩两小盘儿点心了。
厨房里的人告诉她四公子刚来过,把能拿的点心都拿走了。而且她与暮云深正好是一前一后到的厨房。不过厨房有两个门,二人刚好错开。
暮晚有些不悦,心想小叔太过分了。
忽的灵光一闪,想到小叔这些天老在傍晚的时候拎着食盒往后山去。莫不是小叔背着家里人养了个小姑娘?
暮晚打算偷偷溜进后山一探究竟。
可心里突然有个声音说:你是个大人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暮云深才是个小孩,小孩子的秘密你一个大人掺和什么!
又有一个声音反驳着:你现在就是个孩子,你看看你的小短腿和小胖手。再说了,这个世界充满秘密,你不能暴露你灵魂是个大人的事实。偶尔做些小孩子该做的事才不会惹人怀疑。
暮晚点点头,不由得称赞二号说得对!其实是她真的很好奇,毕竟一直围绕着自己的小叔突然转了性,只是偶尔督促下她的修炼,这让她有点儿失落。感觉就像自己养的狗子心里有了别人一样。
于是她悄悄地,轻手轻脚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在外人眼里形迹可疑的向后山摸去。
暮云深开心的拎着食盒来到了碧湖边的大槐树下,可惜他原地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人影。
莫不是云浅还没来?暮云深心中惆怅,明早他可就走了呢。
啊,他的云浅!
他的才子佳人依依惜别的戏啊!
暮云深情绪低落,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手上的食盒压的手臂酸疼。
在他欲一怒之下气摔食盒的时候,右侧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暮云深猫着腰,点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移动。两只手都拎着食盒,两臂半伸着,配上他现在的模样很是怪异。
快看到人影时,他一闪便躲在了旁边的大树后,再探头探脑的查看着。
咦,那不就是云浅吗,是我想太多啊!
暮云深发现是暮云浅后放下心来,又恢复了从厨房出来时的心情。
他想着,才子和佳人,那自己这个才子怎么也得衣冠楚楚吧。可手里拎着东西不方便,于是便腾空跳了两下,以此来使衣衫齐整。
整理好形象后,他便挂着温润的微笑从容不迫的向暮云浅走去。
暮云浅正靠在树干上啃着不知名的野果,果子红艳艳的,汁水滋得衣衫上到处都是。她的脚边还散乱的摆着五六个完好的野果。
“云浅,我来了哦——”暮云深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食盒。
暮云浅耷拉了下眼皮,就像静心吃草的小毛炉。
她淡淡的哦了一声,又沉浸在果子香里。忽的想到刚才似乎是她的云深哥哥在说话。对的,云深哥哥来了,那刚刚的两个食盒岂不是……
暮云浅手肘一撑便站立起来,挤到暮云深面前甜甜的叫着:“云深哥哥,云深哥哥你来了,云浅好开心啊!”
她略低着头,目光却紧紧的锁在食盒上。
暮云深没看到她的目光,心里只觉得好满足,云浅是如此的惦记自己呢。
人一高兴,干劲儿也上来了。
他三两下便踩塌一圈儿的青草,将食盒放在了上边。再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一层层的展开,最后一丝不苟的铺在身后斜倚的枯木上,把满心欢喜的云浅扶过去坐着。
他就站在旁边,给安坐的暮云浅递着糕点。
暮云浅大口大口的吃着,觉得云深哥哥今天变聪明了。知道自己一盒不够吃,特意拿了两盒来。
一会儿我还可以留两块,等着半夜饿了再吃。
这么想着,便趁暮云深不注意的空当悄咪咪的塞了两块在衣兜里。
觉着暮云浅吃得差不多了,暮云深便背过身去,仰着头踱了几步,再故作惆怅的长叹一声后吟诗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字一句百转千回,如泣如述,悲情难却。
吟完后,他缓缓转过身,哀伤的望着暮云浅。
暮云浅自顾的吃着点心,不想说话。
其实刚才暮云深吟诗前那一声“啊”,可把她吓了一跳。后又听到她云深哥哥悲伤的念着些一看就是上过学堂才懂得的句子,让她实在难以理解。
她想,一定是云深哥哥想卖弄一下新学的东西,但自己实在不解其意。又怕说出来扫了他的兴致,只好低着头,默默的吃着点心。
看着暮云浅没什么反应,暮云深不由得轻声唤了声:“云浅——”
盈盈的目光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不愿但不得不得离去的无奈,对自己无法反抗现实的唾弃,对眼前人的依依不舍,对未知旅途的迷惘……
暮云浅是没什么反应,可隐在树间偷看的暮晚憋笑憋得得肺都要炸了。
戏精,真是戏精!
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叔!
暮晚平日里总不苟言笑,是不愿意装成天真幼稚的小孩,也不愿情绪外露过多被大人怀疑。如今看来,她再对着小叔时冷漠时表情是绷不下去了。
好惆怅,好惆怅!
暮云深的眼神太过热切,暮云浅不由得抬起头,弱弱的问了一句:“云深哥哥,有什么事吗?”
暮云深一听,不由得喷出一口老血。原来自己好不容易酝酿起情绪念的诗她都没听见?
暮云深抚了抚胸口,暗自解释云浅还小,这些太过阳春白雪。
他稳定好情绪后,再次用染着悲伤的语气说道:“云浅,我就要走了。我要外出查探事情,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切莫为了我太过伤怀。”
暮云浅不停的点着头,心想自己肯定会正常的吃饭睡觉的,云深哥哥太过多虑。
忽想起什么,暮云浅抬起头关心到:“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暮云深听罢,暗道果然是刚才的诗太艰涩了,这不,云浅多么舍不得我!
暮云深顿时悲伤满怀,眼睛自然的闭上:“我明日一早就会离开。”
“哦,那云深哥哥你怎么还不走?”暮云浅吃着点心,伸出沾着糕点屑的指头点了点暗下来的天色,不甚理解的问道。
“云浅你——”暮云深伸着指头,颤抖的指着她,活像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柔弱少女。
“我是要告诉云深哥哥还不快回去收拾行李,再晚就来不及了!”暮云浅看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到。
暮云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