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意同我走?“
仙风道骨的男子向尸体堆中蜷缩的女孩伸出手。
女孩抬头看向他。
灰暗与圣洁一瞬间相碰。
她微微一怔,然后伸出满是血渍的双手,颤抖地握向他伸出的手,唇边却偏生带着笑:
“好啊,我可是会杀人的,你可不许害怕啊。”
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将她拉起。
一抹灵力顺着手传到她的额间,化为了朱砂。他道:
“不怕。跟好我。”
女孩笑容更肆,肮脏的手握住了他的衣袂。
他没在意,只摸了摸女孩的头:
“你唤什么。”
“我叫……林雪意。”
………………
一月后,小雪初停,梅花始绽。
煜灵山小屋,晨光微熹,屋前庭中薄雪一片,红梅灼红。
风吹推开未关紧的木窗,裹挟着寒意卷起床上男子散乱的银发,落在他修长的脖子上。
原本还做着美梦砸吧嘴的男子一哆嗦,然后皱着眉头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那风微微小了一点,随后又大作起来,竟将男子的被子掀了一个小角。
汹涌而进的寒意让男子翻来覆去,最终逼得他踹飞了被子啐骂:
“这鬼天气!能不能让人睡个懒觉啊!!!”
寒风似有意识般,在他的啐骂下又大了些,吹得他银发纷飞,双目清醒。
下一刻,眉目不再混沌的男子眼睛一亮,跳下了床,居然光着脚就抓着桌上的小扫和铜瓶匆匆忙忙往外跑。
只因为外面那遭雪。
煜灵山无名峰,人所共知。守山人章越,喜茶,尤喜新梅新雪煮新茶。
然,也众所周知,守山人从未如愿过。
章越这厢冲出门,却看到那一袭白衣出尘的尊主大人正打着哈欠引法将雪连梅纳入玉瓶中。
章越身体一僵,手上的小扫、铜瓶落了一地。
他脸黑如使用过多年的锅底,袖子一甩,转身回了屋。
他大爷的,又晚了。
是的,煜灵山尊主邑尘,喜酒,尤喜用章越庭中的梅雪酿酒。
邑尘用余光瞄到甩袖回屋的章越后,满意的勾了勾唇。
确认没落下一朵梅花后,他将玉瓶收进袖中,身形一移,到了屋里。
然后他颇为娴熟的侧卧在章越的塌上,青丝白衣在散在一塌粗布上,竟更显得纤尘不染。
“……”
刚刚进屋的章越看到这一幕后,默默转身,然后抡起门旁边的扫把就往邑尘头上敲去:
''邑尘你大爷的,老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睡我!的!床!啊!''
邑尘打了个哈欠,食指提了提,章越就以脸首当其冲,直直砸到了地上。
章越:“……”
“邑哥哥,这样不对哦。”
章越还没作出反应,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
章越疑惑的抬起头,看到屋里多出了一个女童:牛角鬓,天青衣,一双碧绿杏瞳灵气逼人。
“你带来的?”章越迅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端起声音问邑尘。
“翻窗进来的野丫头罢了。”
“明明是哥哥你把我带来后就施法将白头发大叔冷醒,然后就将我冷落在外面不管了。
外面多冷啊,可怜如我,只好自己找法子进来咯。”
林雪意怨声载道的揭露了邑尘的所为后,才眉眼弯起,乖巧的和章越打招呼,
“大叔好啊,我叫林雪意,‘空山唯有雪留意’的林雪意哦。”
邑尘在路上就和她说了这是她以后要借住地方的主人。
面对未来要养她的人,林雪意赶了劲的出卖邑尘。
却不料章越根本没在意她的话,只呆愣愣的看着她额上的朱砂,似乎是刚才在地上没看到。
片刻后,章越咽了口水,僵着脖子看向满邑尘,
“灵,灵印……这是死女人的……?!”
邑尘慵懒的眯着眼,单手撑着的脸轻轻点了点。
章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云变换,转头看向林雪意的眼神甚至染上视死如归的意味。
林雪意不知他怎么了,只能双眼迷茫的回视着他。
章越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用布遮住了她的眼睛。
林雪意只听得章越呵了一句粗话,随即一阵乒乓声响起。
而后林雪意得以重见光明,却看到邑尘已经不在,而章越顶着一张无法直视的猪头肿脸,眼里含泪的看着她:
“林丫头,答应我,以后能不能乖一点,起码不动我?”
林雪意不明所意,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在章越如获免死的哭声中,林雪意彻底凌乱了。
不是,她这还没干什么呢,这个白头发大叔怎么了?
不知不觉间,又是是阳春三月,煜灵山上,花影浓叠,春风拂槛时,花香郁郁惹醉。
而期间已过了一年光阴。
林雪意叼了个草根躺在无名峰的斜草坡上,懒懒的晒着春阳。
突然一声一片阴影遮住了阳光。
林雪意睁了眼,发现是一块红巾。
她不耐烦的抓起来扔了,随后坐了起来:
“师傅,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会儿吗?”
“你捣完蛋就想休息,想着什么美梦。”男人逆着光看着她。
林雪意只看得到一袭衣服烈红如火。
骚气蓬勃。
她暗哼。
“不是我,我没干,别冤枉。”
林雪意随即又躺了下去,大不畏道。
“为师又不责备你,只是来提醒小雪儿,若忘了炼药,钱加倍。”
声音夹杂着几分暗暗的笑意。
说完,他便化作流光远去了。
“……啊,年少无知。”林雪意长叹一声,爬了以来。
是的,这是他的师傅,步听。
一个浑身邪魅带有女气的男人,也是煜灵山梦溪门的门主。
而谁能想到这大名鼎鼎的煜灵山梦溪门门主,居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奸商。
当初她初来乍到,不太灵光,被他与一段青绳立了契约,还被立了借物等价契。
即是,允人灵器,赋归等钱。
若不还他灵器等价的钱,林雪意便是要受天雷轰击而亡。
而谁曾想这一段青绳居然!居然要黄金十万两!十万两!!!
造孽啊!!!
金子本金所炼制的也不值这价好嘛!何况这只是段能变化的绳。
契约怕不是瞎了他的眼。
想到这,林雪意又禁不住叹了口气。
幸好的是,在她的不懈努力和厚颜无耻下,她将这笔债磨到了六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九百九十两白银外加铜钱九贯九。
然,并没用,她还是还不起。
百般不愿下,她被迫学学起来贼累的炼药,卖药还钱。
而炼药之余,林雪意便同无名峰人促进一下感情。
而这,却苦了淳朴的无名峰人。
在这几个月中,他们深刻认识到什么了“鸡犬不宁”这个词的意思。
无名峰人日常遭遇:
早起对镜整理仪容,发现被糊了一脸绿;带锄去菜地除草,发现地里草没庄稼也消失;吃个饭,桌上的鸡腿还没开饭就已鸿飞冥冥……
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守山人说过,林雪意是邑尘尊主带回来的人,邑尘尊主带回来的人自然要好生对待。
于是无名峰便出现了对林雪意打不得,骂不过。
气的气血逆流后,却依旧每日逢遇林雪意必然嘘寒问暖的盛况。
他们有什么办法,只能在违背本心的同时默默祈祷上苍让林雪意不要找上自己。
还有仰望青天希望看到邑尘尊主那喜人的仙姿……来把林雪意带走。
而林雪意对于他们的心思并不知晓,她用手遮了遮并不刺眼的阳光,想在睡会,却被一记灵气弹了脑崩。
“嗷。”林雪意吃痛了叫了一声,然后百般不情愿的爬起来去炼药。
嗯,还钱,还钱要紧,睡觉她林雪意不配……
此时,煜灵山呈遗峰上黑云压顶,紫色的雷电龙绕期间,随时要从天而落。
呈遗峰念青崖上,穿着真传弟子服饰的男子盘膝端坐。
四周灵气绕绕间,端的是容颜如玉,眉眼清寒。
此刻他正抿着薄唇,等着他修仙以来第一场雷劫的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