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听了二人要求,驾车直接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喜湘楼。
白夜小心下车来,孔如云瞧他紧张的模样,便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这小子半路也不说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依她看多半是隐疾,看白夜的眼神也就多了些同情。
白夜不知孔如云已经如此这番把自己分析了个遍,指了指车厢:“帮我拿一下剑和包袱。”
孔如云“哦哦”答应着,把东西递给他才跳下来。
门前的小二殷勤地迎着二人:“两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白夜掏出碎银看了看,问那小二:“可否用碎银?”小二机灵的很,倒没有犹豫,直接收下了足够住店的银两,热情招呼道:“均可。二位客官里面请!”
白夜和孔如云落座,环视了一圈这喜湘楼的环境,装饰奢华,往来人声嘈杂,实在是个喝酒吃菜的好地方。
点了饭菜,孔如云打开折扇扇了扇,左瞧瞧右瞧瞧,听着其他座说这说那,兴趣盎然。
白夜看孔如云的样子,又看她那扇扇子的得瑟劲,实在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对那些无趣的事情这么是非,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扇了,春天你扇个什么凉扇。”
孔如云并不生气,收了折扇在手中,凑近白夜八卦起来:“哎,你去洛阳干什么去?”
白夜喝了口茶,“不关你事。”
孔如云知他不会轻易告诉她,只一撅嘴:“哼,我还不稀罕知道呢!”说罢又开始四处乱瞅。
白夜不再理她。菜上来了,只见小二报着菜名,什么“剁椒鱼头”“辣子鸡”“烧辣椒捣皮蛋”,只听得名字就把白夜辣了个够呛。白夜心想点菜时只教小二端上招牌菜来,倒忘了潭城一带喜辣。他身上有伤,怀序也交代过忌口,这如何能吃。立刻叫来小二想另外加些菜,正准备开口,一陌生男子坐在了他们的饭桌旁。
那男子身着紫金色绸缎衫,发髻高束,垂了一缕发丝于面颊,脸如刀刻,眼睛却妖媚艳丽,配着那微微扬起的红唇,竟是比女子还要好看妩媚三分。
白夜和孔如云均愣住,那男子瞥了二人一眼,转而招呼小二:“小二,添双碗筷来,再上些清淡可口的菜。”
小二纵是丈二和尚,但看此人服饰华丽,便立刻点头哈腰去了。
白夜将视线从男子身上移到孔如云身上,问:“你旧识?”
孔如云也是一阵发懵,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男子好看的脸相,给她的感觉却是捉摸不定。于是问:“公子是?”
男子左右看了看二人,没好气道:“哼,亏我在孔家救了你们两个,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真是狼心狗肺。”对着白夜道:“笨蛋小子。”
白夜立刻想起在孔府那夜的黑影,有些不确定,答道:“公子只怕记错了人。什么孔府,我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
男子听闻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小子扯谎都笨极,还扯了个读书人。读书人要都是他这个模样,那这天下岂不是乱七八糟了。
白夜见他笑,瞪了一眼一旁忍笑辛苦的孔如云,知道自己确实扯了个蹩脚的谎,面色毫无变化,只是皱眉问道:“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孔如云见他面不改色,有些佩服起白夜的脸皮来。接了话茬,也问面前的陌生男子:“公子说那日救了我们两人?”
男子看孔如云的反应,恍然大悟地“奥”了一声,才对白夜道:“原来你没有告诉她那晚在孔府内的事。”
这下饶是脸皮如城墙厚的白夜都不禁黑了脸。心下打定主意,要是敢在孔如云面前说出他那晚被丢出去的事,他就拔了寒光剑来用这个人祭剑!
男子看白夜变了脸色,假咳了两声,拿起小二已经摆好的碗筷说着:“追了你们一日真是累死小爷我了。吃饭吃饭!”算了算了,主公交代了要得到面前这位的信任,他可不能把白夜这混小子惹恼了。
白夜这才舒缓了表情,也知道了这个人确实是那晚扔他的黑影,就任他坐着蹭饭。
孔如云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眼睛没有拉下一丝一毫的讯息。孔府关柴房那夜自己在柴房饿的睡着,白夜砸了铁锁才将她吵醒,之前的事是一概不知。不过看面前两位面相俊俏,打打闹闹的,该不会那夜在孔府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感情来了吧!
孔如云恍然大悟,埋头扒了几口饭菜,眼睛在二人脸上身上滴溜溜地转,如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真想扒光了这二位仔细看个究竟。心下有些释然。难怪这一路白夜别说对自己表露出一分兴趣,就是看到了浣衣的美貌女子也无动于衷,原来是有这个癖好。想完又责怪自己,这怎么能叫癖好,看这蹭饭的男子妩媚妖艳至极,与其相比,那貌美女子又算得了什么。这就是“郎情郎意”的事,断袖之好早在汉朝就十分盛行,到了大宋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癖好”了?
孔如云没有发现,若是有女子接近白夜,她的心内断然是不舒服的。但是男子的话又和白夜两人互通情义,自己不仅没有半分委屈,反而有了“君子成人之美”的风范来。
白夜瞧她每盯着自己和对面男子窃笑,心下就多了一份不舒服。不去理她,这孔家姑娘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家的人,想法也超乎常人,琢磨也是白白琢磨。便问那头扒饭填肚子的男子:“你是谁?为何要说追上我们?”
男子嘴里含了食物,头也不抬,模糊答道:“阿蒙。温公子让我来保护你们。”
“温公子?”白夜不知为何温怀序要让人保护他们,怀疑地看了这个毫无设防的少年,这少年轻功了得,那夜在孔府将侍卫放倒也轻松的很,恐怕是个中高手。温怀序那样的人,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阿蒙早就被温怀序安顿了,知道白夜定会怀疑,又接着说:“我和温公子是朋友,正巧我这几日也要上洛阳,他怕你路途遇到麻烦。”
白夜的怀疑没有减淡,不过他权衡了一番,选择相信温怀序的为人,便不再多问。看了看面前一个偷着乐一个只顾着扒饭的两人,顿觉饭菜无味。
多了一个留宿,而那阿蒙只跟着白夜走,白夜上楼他就上楼,白夜喝水他就喝水。白夜终于忍无可忍:“你自己不会订一间房吗?”
阿蒙耸肩:“我没带银票。”
白夜无可奈何,只得自掏腰包多订了间房。半夜谁知这阿蒙死活不愿自己睡,半夜抱着枕头非要和白夜一同睡觉。
白夜将阿蒙的枕头丢了出来,一边踹了阿蒙一脚,怒喝:“滚回去自己睡!”
阿蒙半眯着眼,睡眼惺忪,从地上爬起来又向白夜床上爬去。彼此三个来回,白夜也终于折腾累了,挪了位置任阿蒙折腾去了。
阿蒙抱着胳膊睡在外侧,渐渐听到白夜睡得熟了,狐媚的双眼倏然睁开,四处在屋里查探,哪还有先前的迷糊样子。灵活地跃向地面,如猫落地般,竟没有弄出一丝响动。
左右翻了翻,搜了下白夜的包袱都没有找到那把外表破烂的剑,有些奇怪。按理说这剑平时白夜都片刻不离地抱着,现在定放在了房内。可左搜右搜,快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剑的影子。
白夜翻了个身,阿蒙迅速矮了一下身形,警惕地望向他,过一阵见没有其他动静了才舒了口气。
“混小子,把剑藏哪去了?”阿蒙低声嘀咕,实在寻找不到,只得翻身上去继续睡了。
只是第二日醒来,见白夜从被褥里掏出来了一把破烂的剑,不是他翻遍整个房间都寻找不到的寒光剑又是哪把剑?!
见阿蒙躺在旁边目瞪口呆的样子,白夜以为他忘记了昨晚的行径,便提醒道:“是你自己要赖着跟我睡的。”罢了摸了摸剑鞘,做了细致的检查。
孔如云一早起来梳洗好,想着突然叫白夜起来肯定又得不到好脸色,就先寻阿蒙去了。她对阿蒙好奇的很,只想冲进去探探阿蒙的底,要是阿蒙生气了,她只需说一声下次注意即能得到谅解。这么想着就狠狠推开门,却扑了个空。
孔如云有些奇怪,但立刻想到了白夜,扭身就冲向白夜的房间。
门“咚”地一声巨响被撞开,吓了床上两个人一跳。
孔如云瞠目结舌,见二人竟同床共眠,本有些怀疑的种子便终于落了地,生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