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不想放开怀抱着孔如云的手,玄佩也不能再次打扰了别人,三人突然就僵持起来。
宁莫良站在自己房门边,只静静盯着阿蒙怀中的孔如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直到扭头叹息的玄佩发现了他。
玄佩先是一惊,然瞧着他的视线黏在孔如云和阿蒙身上,静的出奇,却有些恐怖,更觉他们的关系复杂。心下暗自嘀咕,难道他们这一行人,都好男色不成?
阿蒙却是早已注意到宁莫良了。他能感受到宁莫良的视线,隐约察觉出了什么萌芽,却偏偏让他瞧着。他要让他知道,孔如云已是他的人。
感受到阿蒙的挑衅,宁莫良却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也知道时间不早了,阿蒙终于低头对孔如云道:“看好白夜,我去去就回。”语气温柔又平淡,仿佛就是去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杂事。
孔如云望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阿蒙嘴边漾开笑容,这才对玄佩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对你也不会例外。”
玄佩望着他:“我答应。”
意外的倒是阿蒙了,反问:“你也不听我要提什么要求,便轻易答应了?”
玄佩摇摇头,答道:“依我对你的观察,你提的要求定是与你怀中的少侠有关。我又何必多问。”
听了玄佩的话,阿蒙不禁哈哈大笑,此时倒真有些喜欢起他来了。“不错。我要你在日后,不论她遇到什么危险,力所能及出动你所有的力量保护她。你可办得到。”阿蒙说完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犹豫或者退缩。
玄佩听了,毫不犹豫点头道:“玄佩在此立誓,就算玄佩自己死了,都会拼尽全力换回她的命。”
阿蒙得到了他的答复,心情畅快无比,当即便道:“带路。”说完也不管孔如云的反应,深深望了她一眼便径自起身随玄佩离去,再无一次回头。
孔如云呆呆地坐在草堆上望着阿蒙离去,竟突然觉得有些冷,便抱紧了自己,眼睛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人早已消失在视野里。
宁莫良静静拿了一件袍子走过去,给她披上,开口道:“外面冷。”
孔如云这才惊醒,回望着宁莫良,吸了吸鼻子,向他微笑以示感激。
宁莫良见她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摇了摇头,也一同坐在了她身旁的草堆上,支了下巴望着漫天繁星。
明日会是个好天气呢。
石屋后山建立的地牢,本是为了看管那些来犯的土匪头目或者一些贼人用的,用的次数甚少。胡明山背着手缓缓走进地牢里唯一有人看守的那间牢房,守卫立刻点亮了火把。
“沈清秋,别来无恙啊!”胡明山看着牢房里尚且舒适惬意的狂医,似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友人一般打着招呼。
狂医见胡明山本尊来了,却是满脸嘲讽道:“哟,大当家的来了。”
见他阴阳怪气,胡明山也不生气,依旧背着手透过牢房的栏杆望着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狂医听了,嗤笑道:“如今我毫无软肋,抓了我便抓了我罢,大不了丢了一条烂命为止。”
“为止?哈哈哈……”胡明山大笑起来,“你当年造就的祸患,如今还需你亲自处理才算得上‘为止’了。”
狂医听他笑,面上不在意,却时不时地打量着他。当年的事他闹得天下大乱人尽皆知,倒是没想过过了这么久了还会有人处于危害之下。
胡明山停止了笑,面容立刻狠戾,咬牙切齿道:“你当年害死那么多人,可曾想过你的妻儿并非真的死去!”
狂医面色丝毫不变,似是早已知道了真相,只是反问胡明山:“难道我知道了,就不会发疯了吗。”冷笑着接着道:“我杀的那些人,哪个不是该死!”
“荒谬!要杀也轮不到你!”胡明山气愤道。他不该管沈清秋的事情,但他不得不管。
狂医却是丝毫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一分一毫,只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着胡明山,问道:“她还好吗?”眼里却是疼惜又期盼。
总算听了胡明山提起她,他终是叹了口气:“她很好。你若想见她,我可以安排。”
狂医却是摇摇头。知道她安好就够了,见倒是也不必见了。想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忘了他罢。思忆起来,憨厚的面容上透露出无力和沧桑。
胡明山见他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只得交代道:“我会打点好一切,这世上绝无二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狂医又是一阵沉默,突然爆发起巨大的笑声。笑声中又是酣畅解脱又是无奈自嘲,仿佛自己这荒诞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胡明山静静地看着、听着。他知道,这便是沈清秋最后的交代了。
孔如云静静地看着天空,脑海里全是阿蒙离开前的那些话。他为什么要尖刺寨的军师给他这样的承诺,而且还是以自己为条件。难道他不止是想掌控自己,反而是想保护着自己吗?如果真要保护自己,他那么厉害,时刻待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啊,为何还要专门去要这用不上的誓言。
宁莫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盯着孔如云的侧脸看。他不知道孔如云本是女子,但一直直觉她是这里最无害的人之一。除了她,还有白夜。但她不仅无害,还多了一些让他焦虑的东西。宁莫良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看见阿蒙怀抱了孔如云的时候,心下便多了很多疑惑。他从来都不是有如此多疑惑的人,他的世界很简单,杀或是被杀。只是几个少年的出现突然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而孔如云干净清澄的眼眸中罕见的带着从前母亲才会有的关怀和温柔。他只看了一眼,便眷恋上这种感觉。
此时孔如云唉声叹气的,宁莫良乖顺的脸庞上终于显露出疑惑。想了半天,终是问道:“他走了,你很担心吗?”
孔如云这才如梦初醒,竟发觉了自己因阿蒙的离开而胡思乱想,不禁愣在原地。
自己真的担心阿蒙吗?她不停地反问自己,为何阿蒙表现得如此明显,而自己却迟迟未曾发觉呢!
想起王胖子那时的表现,她一眼就能察觉。也许越是喜爱越是笨重,所以她才嗤笑王胖子的苦思罢了。可此时呢?阿蒙对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自己真的打算如对待王胖子一般说个清楚明白,或者视而不见吗?
孔如云没有理会宁莫良的问话,反而咬起了自己的嘴唇。她若遇到难题,总有个咬嘴唇的习惯,这样可以帮助她思索一些超纲的问题。此时她的内心不停地犹豫挣扎,挣扎着告诉自己要跟阿蒙说清楚,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直接这么说。
可是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和阿蒙就会形同陌路,心口却生生的闷痛。她并不是很想如此,但也觉得和阿蒙继续下去十分不妥。
思来想去,又是一番纠结。
宁莫良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不恼,又将视线移回了最亮的那颗星星上。娘曾说过,最爱他的人死后会化为星星,一直在天上看着自己,陪伴自己。若自己的娘现在已经死去,是否就是那颗一直闪烁着的星星呢。
他幼时和娘来到中原,误闯了八陡山原先山底的黑风寨。寨主见这外来的女人容姿清丽便企图留下她,被他识破后给杀了。
他们被关起来的那一夜,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那一夜。娘亲因被鞭打嚎哭的声音传在寨子里一整夜,而他也被那些人用滚烫的火钳拷打。虽然他没吭一声,但他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死他们母子两人。他只听得母亲哭喊“求你们打死我,但请放了我的孩子”,无数声无数个夜晚,依旧回荡在他的脑海中。而在记忆中,每听到一次娘的哭喊声,他就为杀了那个寨主而后悔一次。
“莫良,你说,我是不是太恶毒了。”孔如云神游着问身旁的宁莫良。她不想和阿蒙就此分道扬镳,却也不想如他所想一般和他结了牵绊。她果然是个恶毒的女人。
宁莫良拉回了思绪,见她看着自己,终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慰道:“如云怎么可能是个恶毒的人呢。”是啊,她和那些虐待娘亲的人相比,真的算不得恶毒。
孔如云见他笑了,心里竟安定下来。原来宁莫良的笑如此纯良可亲,这世间也不会有人能笑得如他这般干净美好了吧。心里想着,自己也跟着笑了:“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是大善人,救人于水火的大善人!”
宁莫良望她终于开怀,眉眼染了浓浓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