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令秋扶起来后,孔如云的脸上便换了一幅表情,或感激或兴奋,对着令秋又是一番吹捧,当即就要和令秋拜把子结交。
令秋着实没有想到能在客栈遇到如此热情的人,白夜和阿蒙也没想到孔如云竟然如此乱来。
见孔如云正在兴头上,令秋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孔如云想也没想答:“在下白夜,乃韶关人士。”
白夜一听,却是连连冷笑。
孔如云张罗着叫掌柜送来酒,亲自倒了两杯,给令秋递过去一杯,自己端起一杯,对着令秋就道:“令兄,小弟先干了,请!”说罢仰头一口灌了进去。
白夜见孔如云张了一口酒也没张进嘴里,反而是往后泼了大半,装模作样的忍不住笑弯了腰。
阿蒙却皱起了眉。好歹孔如云也算是真的喝了一些,不知她酒量如何,但女子当着众人喝酒定然是不妥的。
令秋这时也不禁喜爱起这豪迈的小兄弟了,见她率先敬酒,也回道:“白弟如此热情,若再推拒就显得在下婆妈了。这杯我敬你!”也是一口倒下。
孔如云的表情立刻狡狤起来,等他喝完又添了杯,说道:“令兄好酒量!今日结识了令兄,真乃人生一大快事!我再敬令兄一杯!”令秋见她还要喝,欲阻止,却赶不及孔如云倒酒的速度,只见她一杯又下了肚,无可奈何,端了自己的杯子回敬。
如此一来二去,桌子上的空酒坛子越来越多。孔如云见令秋摇摇欲坠,眯了眼,打开折扇坐在对面,道:“令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令秋早已喝得眩晕,心下本奇怪自己一向好酒量,今日怎得这么快就醉了,听孔如云这么说,睁了睁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个孔如云,明眉皓齿,英气俊秀,也不再私下嘀咕,直爽道:“白弟不妨直说。”
孔如云立即愁眉苦脸起来道:“今日识得令兄是件快事,小弟本不想扫了令兄的兴。奈何我们兄弟几人马车被劫,身上的银两尽数被偷,此番定是上不成路了。”
令秋迷糊问:“白弟兄弟几人要到何处去?”
孔如云答:“去襄阳应征当兵。”
估计令秋也是被当今时局所迫不得已上山为寇,心里本就不痛快,听孔如云如此回答,生出敬佩之情,愧疚道:“时势艰难,白弟兄弟几人不顾个人生死转而投向国家为国出力,实在让落草为寇的令某钦佩。”说罢强自坐直,从胸口摸摸索索的,摸出一些银票,隔着桌子拉了孔如云的手来,塞在了孔如云的手里。虽感觉有些奇怪,一个男子的手怎的如女子一般柔弱细嫩,但看孔如云几人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粗布烂衫却也不华贵,加上几人赶了几天路衣服早有些褶皱,便自作多情认为几人也许是家道中落才去襄阳寻找生计。而这面前的“白夜”,之前应是个生活富足的公子哥,当即更加同情起眼前的人来。
孔如云作势推却:“不可不可,令兄给的太多了,小弟只需赶路的银子就够了。”
白夜见这阵势,当真是笑得抱了肚子。
令秋见孔如云推脱,板起脸来道:“白弟这是不领令兄的情了!”
孔如云也只好为难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收下了。”忙将手从这人手里抽出来,手里的银票立刻被揣进了襟兜里,还不忘道谢:“多谢令兄慷慨解囊!令兄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说罢招呼来掌柜,大声道:“掌柜的,这位客人喝多了,请给他安排一间房,让他好生歇息。”
掌柜早在银票到了孔如云手里的时候就喜不自胜,听她这么吩咐,忙叫了小二扶令秋上楼。
而那醉意不浅的令秋一边上楼一边嘴里嘀咕着“不回”“白弟再喝”等字眼,身体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扶人的小二下楼回报掌柜客人已睡下,掌柜立刻欣喜地冲孔如云握拳:“客官真是厉害!”
孔如云听了,只打开折扇扇了几扇,脸上又带着倨傲,骄傲道:“掌柜算算,这些东西值多少银两。”
掌柜也不再问,笑弯了眼:“回客官,加上刚才的酒钱共值三十六两银子。”
孔如云听了脸一变,扭脸耍赖道:“喝酒都要收钱?罢了罢了,给你便是。”从腰间掏出碎银,给了掌柜。
掌柜见那几张银票没有再被孔如云掏出来的打算,悻悻地接了银子,只说了句“谢客官”便脸带不舍地走了。
孔如云见掌柜这架势,冲他的背影伸了伸舌头,便回了白夜和阿蒙那入座。
白夜瞧她骄傲的样子,冲她晃了晃手问道:“方才见你也没少喝,你不会喝醉了吧。”
孔如云合扇“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回答:“那点酒岂能撂得倒我?”
白夜奇道:“看那人体格健壮,又是个会武之人,就算是你偷奸耍滑,怎得就醉得这样快?”
孔如云听了也不恼,得意道:“会武之人又怎样,就是天下第一来了,我也能给他放倒。”
白夜嗤之以鼻:“你当真会有这么好的酒量?”
一直蒙头喝水的阿蒙此时却抬起头冷笑:“恐怕是下了什么药吧。”
孔如云见阿蒙不怀好意的表情就立刻抖了一抖,假咳一声镇定道:“咳。那是自然。不然凭我这么个小身板,喝死十个我都不一定能喝得过。”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
白夜接过,左右打探了打探,问:“这是什么?”
阿蒙却是替她回答:“蒙汗药。”
白夜一听,对着那孔如云仔细研究了起来,边看着她边道:“如若不是王胖子亲口告诉我你是个官家姑娘,我根本就不信你是个女子。”
阿蒙逮到了“王胖子”三个字,打断白夜:“什么王胖子?”
白夜“咳”了一声解释道:“你面前这个孔如云,和韶城的王志刚从小就有娃娃亲。难为那胖子死心塌地对她好,她却狠心一口回绝,还死皮赖脸粘着我跑出了韶城。”
孔如云当即红了脸,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说这些做什么!”
阿蒙却是黑了脸,抱了臂闷在原地,也不说话。
孔如云打断白夜,防止他继续揭她的底,对着二人道:“明日他醒来,只怕会找我们要回那些银票。不如我们今晚就启程上山吧。”
白夜挖苦道:“这个时候不叫令兄了?”
孔如云连说了三声“去去去”,背了自己的包袱,边走边吆喝:“掌柜的,后面的人结账。”率先起身出了客栈。
白夜和阿蒙对视一眼,纷纷苦笑,结了帐也跟了上去。
好在时间不是很晚,三人在街边买了伞,问了摊主八陡山的位置,便驾了车往山上走。
车夫本欲休息,此时被他们揪了出来赶路,连连打着瞌睡,抱怨道:“我说几位小哥儿,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要急着赶上山啊。”
白夜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叔,今日就辛苦你一些了。”
车夫听白夜态度诚恳,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披了斗笠抽马赶路。
阿蒙养精蓄锐,不理会两人,闭着眼,满脑子都是被令秋捉住的孔如云的手。
他当时的忍耐几近边缘,差点忍不住跳出去砍了那男人的手臂,好在孔如云及时抽出了手,他才没有如想象的那般暴虐。
可是此时回过味儿来,他为何非要去砍了那人的手?为何只要是孔如云身边发生的事情,都会让他如此难耐?
阿蒙不明白,只是他此刻回忆起孔如云来全是那狡黠灵动的明眸、眉眼弯弯的笑颜和惧怕他时的退缩恐惧。
黑夜中缓缓睁眼,带着疑惑望向车厢另一旁从车窗四处张望的孔如云,不禁翻了个白眼。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她到底在张望些什么。
一时想起她又和太子有些渊源,心里不禁烦躁起来。一来二去的弄得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便索性又闭了眼调息。
马车从官道拐向坡路,阿蒙便不再放松警惕。这是他在黑夜中养成的习惯。一旦处于陌生环境,他的下意识就不允许给别人任何下手的机会。
白夜“咚”地一声睡倒在车厢板子上,惊得孔如云抖了一下,蓦然睁开双眼,却见天已有了亮色。
等心情平复些,见白夜倒在板上,猜到是他制造出来的动静,便伸腿踢了他一脚:“想吓死小爷我!”
白夜却是好眠,抱着剑纹丝不动。
孔如云将视线从白夜身上转移开,却猛然撞进阿蒙的视线里。汗毛立刻炸起,几乎想也不想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却将自己撞在了车壁上,愣愣地盯着阿蒙问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他不会看到自己踹白夜又要收拾自己了吧?
阿蒙皱眉,见她害怕,只说了句“刚才”又扭开头不去看她。
孔如云静等半天,见阿蒙没有为难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气还没松完,那阿蒙的声音又如鬼魅般传来:“为何你要事事针对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