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岁到了宜城火车站,本来以为这里一定会有很多警察,毕竟昨天燃烧的车厢里死了很多人,可当他来到这里却发现一切如常,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火车站,零零散散的有这么几个人,一堆的行李包袱。或是抱着肩膀站在那看车次表,或者是坐在脏脏的塑料椅子上低头看手机,售票员在里面昏昏欲睡。
开往四川的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进站了,检票员站在进站口懒洋洋的和一边的人说着话,时不时的看看手表。
方唐和陈千岁低头说这些什么,宋湘瑶看着陈千岁默不作声。
“千岁,以后有机会一定到东阳来玩,提前给我打电话。”方唐拍着千岁的肩膀。“好,有机会一定来”。说完便转头看向宋湘瑶,她也正看着陈千岁,忽然迎上陈千岁的目光,忙微笑道:“一路保重啊,要来东阳了,记得打电话,我请你吃饭。”陈千岁笑着点了点头。
终于又再次坐上了火车,只不过昨天是北上,如今是南下。陈千岁还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昨天的一切真的好像是一场大梦,会不会还有那么一个身影,坐在自己面前,带着盈盈笑意,对自己说:“大徒弟,睡醒啦”。陈千岁有些累了,便放任大脑,任由它去胡思乱想。但他此刻并不知道,他一生的命运都会因为这次四川之行发生改变。火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正载着陈千岁离开他人生原本的轨道,向着远处一片茫茫处开去。
宋湘瑶看着入站口有些魂不守舍,方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手在她眼前一晃。“舍不得”?宋湘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急忙否认。方糖哈哈一笑。“我我我只是在想昨天殡仪馆的事情,那个会变脸的中年男人一定有古怪。”宋湘瑶跟在方唐的屁股后面解释。“我看咱们还是要回去好好调查一番,说不定...”一个同行的背着巨大行李袋子的男人撞到了门口一旁一个半米多高的细长花盆,宋湘瑶手疾眼快一把将那花盆扶住。“说不定与那案子有关”。方唐严肃道:“是要去调查,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什么事情?”宋湘瑶见方唐一脸严肃,忙也跟着紧张起来。“送你回家。”方唐头也不回的说道。
出站口在进站口的一侧,只不过相当的窄,还有不锈钢围栏。方唐走得快,大步流星早就走到了外面,宋湘瑶把花盆扶好,前面便多了几个出战的人,将两人隔开。那个背着巨大行李袋子的男人卡在门口,出不去了,很是狼狈。宋湘瑶听他说要送自己回家,心里着急,可是前面又堵住了出不去。
方唐站在外面点起一根烟。见有两人急忙忙像一道风似的冲进了火车站,怕是误了火车了,方唐心道。只不过这两人跑的可是真快,丝毫不亚于专业的运动员了,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老陈,晚了!”一个背着细长书包的男人看着车次表。“他干祖母的,这小子跑这么快。”李堂主不由得咒骂道。被堵在出口的宋湘瑶脑子里想着对策,不叫方唐把自己送早,耳中却传来一个声音,竟是有点熟悉,但却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便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李堂主正气急败坏的盯着车次表,没察觉到宋湘瑶正在看他。宋湘瑶看了一眼,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没见过这个人,可是这声音却是隐隐地有些耳熟。正是心痒难搔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咱们去下一站,等火车停靠的时候,咱们就上去找人”。这一下宋湘瑶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们俩事昨天晚上和青衣奶奶在废楼中相见的那两个男人!宋湘瑶不住的打量二人。他们要去抓谁?一定和案子有关。李堂主和陈掌门急匆匆向着出站口走来。宋湘瑶忙转过头,双手扶住前面那个人的行李箱。李堂主一面走一面问道:“可陈千岁那小子没坐火车怎么办,要是直接坐车去的呢?”千岁!?宋湘瑶恍惚听到了陈千岁三个字,放慢了脚步。“那辆黑越野车是东阳市本地的车牌,陈千岁那个穷小子怎么会舍得花钱租车去四川呢,这路程可不近。”陈掌门说道。宋湘瑶低着头向外走,心里确是翻江倒海:师兄想的果真没错!那个臭小子果真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宋湘瑶又气又悔,真没想到陈千岁是这种貌似忠厚,实藏奸诈的小人!枉费自己还这么信任他。真是个王八蛋!方唐见宋湘瑶低着头,出来后就顺势往旁边一躲,侧着身子。方唐是多年的警察,见她这样不对劲,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情况。于是装作等人的样子看着出站口,身体微微绷紧,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宋湘瑶躲在一侧,见那两人离去,紧跑两步,一把抓住方唐的胳膊,低声急道:“快走!跟着他们!”方唐云里雾里,但是身上却是一点没含糊,也没问什么情况,大步流星来到车里,将车发动。直到跟着那辆出租车上了路。宋湘瑶这才说道:“那两个人我认识。他们俩就是昨晚在废楼里和青衣奶奶见面的那两个人。”方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回一副严肃冰冷的模样。“确定。”宋湘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辆车,用力的点了点头。
宜城到青城山需要坐整整十四个小时的火车。但这只是官方说法。一路上经停大大小小十一个车站,怎么可能把时间掐的如此精准。陈千岁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心里掐算着时间。十二天之后自己就要爆体而亡了,按道理说十二天的时间是足够了,到了青城山,找到无寿道长帮自己把身体里的这颗定时炸弹拆除,到时候自己也会像饕餮女皇那样厉害吗。可陈千岁依着车窗,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他感觉这趟四川之行,这一路可能未必会如此顺利。这十二天的时间说短不短,但也不能算长,若是横生枝节,发生了什么意外...陈千岁想到此处不由得呸呸呸,简直晦气,自己怎么咒开自己了。对面坐着一个小姑娘,拿手擦了擦脸,看陈千岁的样子像是在看神经病。
火车开了有一个多小时,停靠在一个小站五分钟。好在这小站几乎没又乘客上下火车,所以火车很快就又开始发动。陈千岁看着窗外胡思乱想,就在火车离开站台的那一瞬间,余光扫到一个身影,正气喘吁吁的在站台上看着这列已经发动的火车大声说着些什么。陈千岁一瞬间又回到了昨天的那个车厢里,这个人拿着一条擀面杖几次置自己于死地。来的人正是李堂主!陈千岁脑子一片空白,他也就来晚了一分钟,一分钟!若是这列火车在那个小站上多呆了一分钟,或者有下车的乘客走得慢,耽搁了一分钟,或者上车的乘客多了几个人,挤在门口排队验看身份证,耽搁了一分钟...陈千岁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敢想象若是慢了这一分钟,叫李堂主上了火车,找到自己。那自己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死?还是生不如死。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坐了这趟火车的?陈千岁心里疑惑,只是疑惑归疑惑,现在可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这站没上来,一定会再去下一站。那么现在就要尽快想出一个办法,绝不能坐以待毙。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们。敌人在明,自己在暗。他们一定会在下一站上车的。陈千岁心里盘算。既然他们上车,那么自己就下车,他们就两个人,要躲开他们还不容易么。虽是如此,到底见过了他们两人杀人不眨眼,心里依旧是不免惴惴。唯一盼望的便是他们在路上出点什么意外,将他们困住。
宜城殡仪馆里古老头请了长假,说要去四川走个亲戚。殡仪馆里的工作人员都聚在古老头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这个长相骇人的古怪老头住在这殡仪馆几十年了,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亲戚,乍一听他要去四川寻亲,便都来了兴致,拉着古老头问这问那,还叫他回来的时候带些四川的土特产来。古老头如同恶鬼一般的脸上满是笑意,嘴里唉唉唉地不停。正说着话,昨夜值班的那个中年男人骑着电动车又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阴沉着脸,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跟众人讲话的古老头。会计一眼搭上,诧异道:“咦,周师傅,你怎么又回来了。”众人好奇的向他看去。被称作周师傅的中年男人缓和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故作轻松道:“听说古叔要出远门,过来送送。”大家一听,便又开始说笑起来。古叔似乎有些害怕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笑得有些拘谨,只剩下的那一只右眼睛不停地闪躲着。中年男人悄悄拉过一个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几句。那工作人员喜出望外,有人替他值班还不好吗,连忙答应了。说完话,中年男人看了古老头一眼,一言不发的向着二楼走去。
打发了众人,古老头也去了二楼。这是二楼唯一一间带后窗的房间,是古老头堆放殡仪馆杂物的地方。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到这个房间来。中年男子正站在房间里,透过后窗看着小院里的那只石鼎。那是古老头弄进来的,对外人说放在这里乘个雨水,浇浇菜地什么的。但中年男人知道它的来历,也知道它的用途,更因为这份知道,所以每每看到它被深藏在这个僻静的小院,立足于葱蒜韭菜当中,为其深感不平,心里总憋着一股子火气,发也没处发。
古老头关了房门,看见那个站在窗前的背影,倒好似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小学生一样,面对家长时的那种无奈与惧怕,战战兢兢的立在门口搓着手。过了好久,中年男人终于是开口了,语气很是平淡,似乎是认了命似的,无可奈何的平淡。“是因为什么?”古老头苦笑道:“还能因为什么,你不都知道。”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我宁愿你是去找寻无敌刀的下落。”古老头笑了笑,开始在这屋子里收拾东西。“你为青衣奶奶搞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窝屈在这几十年!你还要为了她把命搭上吗!”中年男子看着那只石鼎,眼圈有些泛红。古老头手里拿着一些手掌长的铁钉子,正用白布包裹,听到这话。手上一顿,随即又开始收拾。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我早该死了,地狱里的恶鬼都等着我下去,扒我的皮,拆我的骨呢。我是为了她才在这人世苟活。”古老头手上动作放慢,浑浊的右眼似乎有些迷茫,喃喃道:“她在哪,我就跟去哪,拼了这条烂命,我也要护住她,护不住,我也死在她的头里。她腿脚不好,黄泉路上我背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