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一滴珠子滴入正下方一米处的玉碗里。
珠子打破在玉碗里,闪出一道血光。
珠子是血珠,玉碗里装的是血。
“啊”
这一声喘息很低,因为发声的人气息很微弱,这一声喘息具有穿透力,犹如什么东西在复活,然而这一声喘息充满痛楚,好像什么东西在死去。
“差不多了。”花白了头发也花白了胡须的中州四方城的最高医者闻人卫说着走到放玉碗的台前,最后一滴血珠打碎在碗里,溅起的毛细血珠跃出碗面,血差不多是够了,碗差不多是满了,他伸手顺下玉碗正上方一米处的手臂,臃肿的手臂,臃肿的手掌,臃肿的手指,是因为长期流血而造成的臃肿。
“是差不多了吧。”对面龙虎高座上的人应道,他隐藏在气宇威神的眉宇间的疲倦露了出来,那份威武的气宇一直在与眉宇间乃至心里的那份疲倦与苍哀作着斗争。龙虎高座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使他高贵高贵再高贵。
放下那一只掉起来的手臂,将手臂的主人扶了躺在一旁的的床上,手臂的主人微微睁开眼看着周围的世界,有气无力的他再也再也没有要看清眼前的事物的欲望,他疲倦地闭上眼眼,他流了太多的血,所以他没有力气,没有精神,甚至没了生机。
龙虎高座上的人走下来,他端起台上的那碗血,眼中有了崇敬而狂喜的神色,却不露于形,他再回头看他躺在床上的少年。
五年了,这五年里,每隔七天他们就要从他身上取走一碗血,他看着他正在被包扎的手臂,那一条手臂上全是伤口,他的另一只手臂同样也是,这个样子的他让整个地宫里都充满着死亡气息,这样的气息,生气何在?生的动力何在?
闻人卫将少年手上的放血的腕上静脉封住,即使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他剑眉星目的眉宇间还是透露出不凡的气宇,这是就龙族的血脉,轩辕家最后两名血脉中的一个,轩辕晟。
“闻人,我们走吧。”端着血的血碗的人叫道,他要急着离开,闻人卫站起,他看着少年,神色有些疲惫,跟着前面的人出了宫殿,在水晶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少年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两个五年来只有他唯一见过的人,深宫里又很静,静得他听到一丝丝喘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有人”一出地宫,闻人刚听身边的人说了声,身边的人就已经向着宗政明宫的大殿而去,他忙跟上。
宗政明宫月当照,一双淡月色的布靴轻快地踏在水晶地板上,她的脚步很轻,一个轻盈的十三岁的少女的脚步声,她正走着,突然一道光落在面前,她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当她看到眼前的人的那双眼睛时,她的眼里也泛起一道光,看着他举起手,“宗政领主,不可。”闻人卫上前阻止道。
小女孩子看到闻人卫,如明镜般的眼中隐藏着很深的忧虑,问道:“闻人神医,什么药可以治所有的病?”她这么一问,那双举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什么药可以治所有的病?”这不止是小女孩的问题,也是闻人卫自己的问题,更是宗政想知道的问题,他们不仅是想,而且他们都付出了行动,将近十年来,他们找遍了所有的药,连传闻中的十死十生还生丹都找来了,可还是有一种病是无法治的。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闻人医者?”闻人卫问道,这也是他阻止宗政下手的原因。
小女孩向他笑道:“第二明镜。”
一听到明镜二字,宗政领主眼睛的光芒微减,正在这时,宗政明宫南面的明阳宫里发出紫红色的光,映在他们的脸上,“走。”宗政领主急促地说着跑着离去。
“是铁背鱼吗?”看着快要离去的闻人医者,第二明镜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闻人卫向她笑了笑然后离去,宗政明宫之上,只留下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女孩,她看着离去的闻人医者,脸上光彩四溢,原本如明镜般的眼中的忧虑完全没有了,铁背鱼可以治好所有的病,自然也能治好姥姥的病。
明阳宫的寝宫外的大殿上,一个白色纱巾半掩面的紫衣女子看着进明阳宫的大门,头顶上的明珠发出淡紫色的光,将她深黑的眼眸映得更加迷离,她紫绿色的衣裙堆在身后的水晶地板上。
“大祭祀,怎么了?”宗政领主人和话一同到了她的身边,她转过身,还来不及回答宗政领主的问题,已经走进了寝宫,闻人跟上,他看到大祭祀的衣裙还在寝宫外,以前总是他跟宗政领主走在前面,阴阳大祭祀跟在他们的后面,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在后面的这个人变成了他。
寝宫内,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惨白而清瘦的脸透露出一种脱尘的气质,他听到脚步声,慢慢地睁开眼,那样明亮的眼睛看到的人却有些模糊,此刻的他纹丝不动,以前的每一次他都会挣扎着要起来,闻人卫刚到门边,看到少年的样子,他神情沮丧,心想莫非他?
“驰儿,”宗政领主坐到床上将他扶起。
宗政驰努力地拉开嘴角,笑道:“爷爷。”看到他的脸上还有笑容,宗政领主就放心多了,而宗政驰的这一笑用力尽他全部的力量,这是他所能给领主爷爷最大的回报。
大祭祀看着放在一旁的玉碗里的血,嘴角微微一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由于她是遮着脸的,没有人看到她的笑,此地此时,也没有人会注意她。
宗政驰刚笑开来,他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驰儿”宗政领主大声喊道,大祭祀伸手搂在他快要低到最低处的时候按在他头上,“天宇心法!”宗政领主说着将功力打入他的体中,这样的情形发生了很多次,要不是这样,只怕在八年前他都已经死了。
大祭祀的另一只手轻轻掀开遮在宗政驰面部的头发,看到他痛苦而失绝望的表情,她轻轻头,在他的耳边,闻人看着宗政驰的脸,只见他的脸上有了一点光,他再一次看到希望。
大祭祀的嘴角在动,眼神也在动,白纱下,没有人看得清她的神情,即使不是这样也从来没有人看得清她的神情,看着宗政驰的神情,闻人卫看着大祭祀,一身紫中透绿的长袍下的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神秘,他眉头一皱,自问:“她在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走得太急,又或许是发现有人来,宗政领主离开的时候忘了关上地宫的门,偌大的地宫里全是空的,因为什么都没有,所有那轻盈的脚步声荡在地宫里,显得格外有力,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第二明镜不由一阵阵毛骨悚然,她好奇地向深处走去,越发地觉得冷,水晶般柱子和地面都透露出一些寒光,犹如透明的冰块。
“好空啊”她不由叹道,越是空,她越是往里面去,总要找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远远地,她看到了前方有一面镜子,那是比她还要高的长方镜,也清楚地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一身紫红色的衣服,连她自己都喜欢的模样,她笑着快步走上去,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喜欢照镜子,每一次看到镜子她都觉得自己不再孤独,总有一个在自己的身边,她曾问过姥姥照镜子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姥姥总是笑着说:“照着镜子才能梳理好头,化得好妆,才漂亮”然后她就回说“难怪姥姥那么漂亮。”再然后她紧锁眉头,镜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使人漂亮。
她是喜欢镜子的。
站在镜子前,她将手轻轻抚在镜子上,突然传来一声“啊”的呻吟,她猛地回去,身后的空延伸向远方,那样空,什么都不存在,这样的空让她从内心感到不安,她骇然地看着身后,她肯定,她非常确定那一声呻吟的叹息声一定存在,还萦绕在她的耳畔。她的手从镜子上放下来,反身目标明确地离去。
身后,她的手在镜子上留下的指痕像一双凶恶的眼睛似的看着她离去。
墙脚边,她踩在一块微偏白的地方板上,转了一下墙边的一盏明灯,灯光照在地宫中心的那根理石柱上,然后有一道光窜了出来,错综复杂地交织着,反正她是看不懂的,然后她脚下的那块地板发出淡黄色的光,整个人这被光包围了,强光刺眼,她忙将眼睛闭上,感到身体开始往下降。
下面是宗政明宫第三层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