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殷红的血,夜冥曦一步一个脚印,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上官羽菲。到底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大杀四方的场面,任她再坚强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
于是强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感,她将头靠在夜冥曦肩膀上,尽管杀了那么多人,他身上的衣襟也不过只是些许褶皱,淡淡的血腥味丝毫没有混乱他身上的气息,反倒增添了一抹嗜血的戾气,带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让上官羽菲透不过气来。
她忽然就有些瞧不起自己了,不仅帮不上忙还给夜冥曦添乱。若非不是因为她发花痴,也不会害的夜冥曦分神。
为了救她,他手臂上生生被刺了一剑。
于是忍不住一再地看向夜冥曦,看他的眼睛,看他受伤的手臂,他嘴角勾起的耐人寻味的弧度。
“承影,让月珩去大理寺报案,就说朝中有人要刺杀上官羽菲,另外,准备马车,本王要进宫面圣!”
夜冥曦干净利落地安排好周遭一切,忽然将目光落在上官羽菲身上,入眼便是小姑娘有些发白的小脸,一对剪水双眸滴溜溜地盯着他转。
“吓到了?”
“嗯。”
“你这会儿倒是实诚,怎么?不装大尾巴狼了?”
“哈哈。。。王爷,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学我说话?”寂静的深夜,街头巷尾间忽然就传出一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有人在天光楼偷看,迎面就撞见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姑娘,白色的衣裳似乎还有血滴下来。。。
话说,那一身玄衣的男子是不是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翌日,就有人传昨夜天光楼闹鬼,恶鬼从地底下爬出来吃了很多人,那血都把天光楼染红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原本繁华热闹的酒楼顷刻间凋零落败。
倒是上官羽菲被夜冥曦直接抱回了丞相府,满身煞气地直奔荷香小筑,丞相府的侍卫见状连拦都不敢拦。
“王爷!这是发生了何事?”深夜里的一阵嘈杂声,连同着破门的气势,惊醒了睡梦中的上官澈。他披着外衣一出门,就看见十几名暗卫执剑而入。
清一色的墨色衣衫镶着血红的边,黑面遮脸,这是宁王府的暗卫,京城人人皆知。只是突然出现在丞相府,见状上官澈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菲儿,你不在房中吗?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缩在夜冥曦怀里的女子,上官澈一阵气血上涌,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如今这满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朝中有人刺杀菲儿,被本王当场斩杀,下步本王还要进一趟宫,菲儿就交给丞相大人照顾了。”
夜冥曦说的极快,上官澈一度听的晕晕乎乎,朝中有人刺杀上官羽菲,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一个小姑娘值得动用几十名高手连夜刺杀吗?
“这绝对是阴谋!”夜戎猛地拍了下茶案,连同着茶盏茶壶砰然间碎了一地。空荡的大殿里,就听见一声巨响,内侍和婢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深夜被人扰了美梦,本就不悦的他如今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更是怒不可遏。
“去查!简直反了他们了!竟敢明目张胆的一而再再而三刺杀皇族!”
他知道夜冥曦是故意此刻前来的,冒着惹恼他的风险只为了出一口气。夜冥曦的愤怒一面是真的,另一面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若非今夜本王陪着菲儿,恐怕。。。”语气忽然变得平静,说话时目光中隐约透出一抹柔情,夜冥曦下一刻的转变让人措手不及,却又适时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只是这示弱的效果似乎更强烈,一击即中夜戎的心。
“来人!去丞相府接上官二小姐进宫,从明日起,上官羽菲就住在宫里,直到抓住幕后真凶。”
锦衣玉食,又有美人相伴,上官羽菲忽然受宠若惊。夜暮雪这几日竟也住在宫里,只为陪着上官羽菲开心解闷。
只是美人投怀送抱,人家上官小姑娘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心心念念的打听宫外的事,准确的说是关于夜冥曦的事。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才几个月,你这小丫头的魂都让皇叔给勾过去了。”夜暮雪将切好的水果递到上官羽菲面前,还未及出声,只见她一口吃下去。
随即轻轻抓住她的手,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公主殿下,你再帮我问问王爷何时接我出宫呗?”
“上官羽菲你少膈应我!“拍掉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夜暮雪对着她娇柔造作的样子狠狠白了一眼,“把你这套媚功留着对付皇叔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住在宫里不好吗?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况且有大门禁军的保护,可比你在丞相府安全多了。”
“你不懂,我有正事要办!”
这所谓的正事夜暮雪自然不懂,但看她一副焦急的模样,她心下一沉,还是将口信带到了宁王府。
宁王府,书房,冷云沉吟片刻,“王爷,如今天光楼无人敢靠近,也是给了岑冉机会,他势必会铤而走险再进去一趟。”
“那么多金银放在那呢,换成是谁都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放弃了。”夜冥曦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间目光便落在那方青玉笔洗上,只见他忽然勾了勾唇角,手指随即轻触在笔洗边缘来回摩挲着。
“菲儿想杀了岑冉。”
“在下知道。”
“你说要不要随了她的意?”
夜冥曦的话令冷云感到震惊,一抹诧异就从眉间眼跳出来,夜冥曦竟也开始纵容,纵容着那个原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如今为非作歹。
“王爷,此头一开,日后恐怕想再收回就难了。。。”
冷云故意阴阳怪气,说话间目光不时扫过夜冥曦,只是他微微蹙起的眉下一双如墨的眼睛隐在光影里,一时竟看不清楚情绪。
“冷云,你有多久没进宫看你姨母了?”
。。。。。。
冷云被迫进了趟宫,只不过是一人进去而后两人出来。夜戎架不住上官羽菲软磨硬泡,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说她好想好想夜冥曦。
真情也好,做戏也罢,不过上官羽菲心里有事这点倒是不假。从进宫第一天开始她情绪就有些低落,起初只当她是被刺杀吓到了,可是久了就会发现她秀眉间始终凝结着的忧思,曲折蜿蜒好似墙角缠绕的藤蔓散也散不开。
“王爷,可抓到岑冉了?”
一出宫门,上官羽菲便朝着那辆熟悉的马车奔过去,雀跃的样子好似见到了久违的情郎,看在旁人眼里则是惊诧,随即免不了一阵艳羡。
“菲儿都不问问本王的伤势如何吗?”
浅淡的笑揉在眼睛里,却一如往昔的冰冷,夜冥曦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上官羽菲随即内心一阵发紧。
她怎么就忘记了?忘记了这男人为救她而受的伤,即便欧阳穆炎郑重地告诉她,战无不胜的宁王殿下是不会轻易受伤的,这也许就是个苦肉计。
“对不起,我一时激动忘了,还疼。。。”
尾音淹没在夜冥曦突然覆上的薄唇中,意外的霸道而强势仿若带着些许惩罚,上官羽菲忽然就感到有些害怕,作势就要推开他。
只是男人明显有些恼怒,抱着她的手臂随之缩紧。
“你。。。放开。。。”她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尽数被男人吞入口中,直到马车外冷云的声音响起。
“王爷,岑冉现身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修长的手指挑起车帘,连同着那张阴沉的脸一并映入冷云眼中,他忽然有些担心夜冥曦,任谁都看得出上官羽菲心里系着旁人。
“不过他逃了,带着那箱金银骑着快马一路朝城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