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疾向前一步,大声说:“我作证!我亲耳听到刘裕辱骂圣道,辱骂天师,十分猖狂!简直该死!”
刘裕看着他,冷笑:“我骂的什么话?怎么让你听去了?”
何无疾立刻说道:“那是你在酒楼喝醉了,口出狂言。”
刘裕大笑:“哈哈哈,小爷穷得叮当响,什么时候去过酒楼?哪个酒楼?哦,是你请客,给我赔礼道歉的那次吗?”
何无疾听他嘴上还要占便宜,气得脸涨得通红,“胡说八道!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谁给你赔罪!”
“哦,不是你给我赔罪的那次?那是什么时候?”刘裕等了他片刻,就对台下周围众人说:“你们大家伙儿评评理,他连我是哪次喝醉酒都说不上来。这分明就是诬陷我!”
何无疾忙说:“哪次醉酒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你辱骂圣道!”
“我刚才就问你,我骂的什么话?你能说上来吗?”
何无疾眼睛一转,“你说,你说,天师道就是招摇撞骗,肆意敛财,你说天师要是真能召唤天兵天将,怎么不打回北方去,把那帮匈奴人鲜卑人胡人都杀个干干净净!”
司马休之在楼上听了,笑了,“说得好。”
刘裕在台上,也笑着:“这话有理,不过可不是我说的。”
何无疾说:“你还说天师欺男霸女,作恶乡里,总之是大放厥词,可恶之至!”
刘裕对卢循和众人说:“诸位,何无疾说我辱骂天师道,除了他可没有人证,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各位都听到了,是谁在这儿大放厥词?是谁在这儿辱骂天师?”他说着,用手不经意地指了指何无疾,然后接着说,“还有,这个何无疾与我有仇,前些日子他登门强抢民女,是我亲手把他押送到官府去,许多人都亲眼目睹。现在,你当众说谎陷害我,该当何罪?卢天师,你看该如何处置他?”
不等卢天师开口,刁逵从弟子队列中走了出来,说:“卢天师明鉴,我与刘裕相识多年,他就是个流氓无赖,胸无点墨,断然说不出那些话。”
刘裕点着头说:“嗯,不错,难为刁老爷还能说句公道话。”
刁逵继续说道:“天师,刘裕要是辱骂天师,只会骂得更难听。”他说完,就把身一转回了队列里,连看都不看刘裕一眼。
刘裕指着他骂:“刁逵,你个混蛋,你也陷害我!”他又对卢循说,“卢天师,我刘裕顶天立地,敢做敢当,我没做过的事,你不能光凭何无疾一面之词就来诬陷我。”
何无疾嘴硬,说:“谁诬陷你了?”
刘裕目光直盯着卢循:“除了何无疾之外,你们还有什么证人?”他对着众人问:“你们还有谁能作证?”
只听有人大喊:“我作证!”随着话音,诸葛长民和孟昶从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爬上演武台,一左一右站在刘裕身边,对着众人喊:“我们作证!”
刘裕以为自己听错了,奇怪地看看他们:“你们什么?”
何无疾哈哈大笑,“这两个人大家认识吧,诸葛长民、孟昶,是刘裕的死党。刘裕,连他们都出首指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诸葛长民向众人抱拳,大声说:“卢天师,各位,我俩作证,我俩可以拿脑袋担保作,刘裕从来没有辱骂过天师道!这纯属姓何的公报私仇,挟私报复!天师,各位,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孟昶也说:“就是。刘裕这小子,在京口谁不知道,出了名的无赖!除了没有杀人放火、调戏民女,那些打架斗殴吃酒赌钱,什么坏事没干过!骂个人多大点事,他至于不敢承认吗?你们想想是不是?”
刘裕强忍住想踢他的冲动,低声骂道:“你小子是帮我还是害我呢!我这名声都是你给我败坏了。”
孟昶忍不住想笑,低声骂他说,“快闭嘴,我们帮你呢。”
卢循见他们闹得不成样子,脸色更难看,不过当着众人,不好发作,拿起玉槌敲了一下金钟,钟声一响起,台上吵嚷的都安静了。卢循说道:“罢了,刘裕即便是辱骂了圣道,这也没什么。天师慈悲为怀,出关之后也能教化于他。不过,刘裕,我看你不走正途,已堕魔道,你要见天师,需得过五关,你可敢吗?”
刘裕看看天师道摆开的这阵仗,再看看何家兄弟和那些信众的眼神,明白今天是一定要见个真章了。
他笑了一下:“过五关斩六将,有什么不敢的。放马过来吧。”
楼上雅间里,云秀焦急地对司马休之恳求道:“使君,您救救刘裕吧。”
休之仍看着楼下的演武台,没有说话。
吴勋劝说:“姑娘别急,使君身为一郡之守,应居正持中,这是民间私斗,民不举官不究,使君如何去管他?”
云秀听了,说:“那民女要告状,天师道并非官府,却鸣金击鼓,私设公堂,此乃僭越之举!聚众斗殴,欺压良善,此乃不义之行!”
休之说:“孙天师曾受封为‘护国天师’,官民信众无数,你说他僭越,似乎也不合适。至于斗殴,且看看吧,刘裕身有武艺,料无大碍。”
云秀见他不肯帮忙,不好再说,张望楼下的情形,她尽量冷静,但是忍不住用手轻拍着窗框。
休之之所以不插手,除了吴勋所说的那些原因,还有一层想法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刘裕武艺如何,能否担当大任,但是云秀这样担心,让他忍不住关注起她来。
楼下演武台上,刘裕拉开架势,让天师道的人放马过来。
没想到,第一关“龙潭虎穴”,上来与刘裕对阵的却不是人,卢循命四个人挽着四条大绳,将一个蒙着白布的硕大笼子拉到演武台旁,众人都伸头去看。
卢循示意刘裕去揭开白布,诸葛长民一拉他,“小心有诈。”
刘裕一笑,“不怕”,他挽起袖子,走到笼子前,一把扯下白布,白布落地,露出笼子里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虎。不等刘裕看清,白虎的两只前爪已经猛的伸到眼前,刘裕忙向后跳开。那白虎冲了几下,把笼子的几根柱子撞得咔咔作响,吃痛之后才发现它被关在笼子里出不来,愤怒地大吼一声。
这一声虎啸震天动地,现场众人这才发现是老虎,孟昶和诸葛长民吓得都直往后躲。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大虫啊!”无数信众来不及细看,吓得向四面八方乱跑。
楼上雅间,云秀吓得叫出了声,司马休之也吃了一惊,对吴勋说,“传令,衙差着重于演武台戒备,不要出了人命。”
吴勋答应一声,又让人去传令。
卢循忙敲钟击鼓,让信众安静下来,他对众人说:“此乃天赐圣物白虎,能辨忠奸,凡我道众弟子,绝不伤害,大家放宽心。”
现场着实忙乱了一阵,好在,除了有衙差,天师道也派出众多习武的弟子维持现场秩序。众人也发现老虎确实被关在笼子里,才渐渐稳定下来。
台上的刘裕站定之后,看清是老虎,了无惧色,但是非常生气,对卢循说道:“卢天师,你我都是练武之人,应当光明磊落,第一关你就欺我,若不是我躲得快,早就死在虎爪之下了。”
卢循冷笑:“我道中圣物绝不伤及无辜,你若是无辜之人,自然不必担忧。”
刘裕也冷笑一声:“你把这大虫放出来,我倒要看它伤不伤人!”
卢循说:“第一关算你侥幸过了,第二关‘七星拱月’,你接招吧!”
刘裕让诸葛长民和孟昶下台去,把衣服前襟掀起掖在腰带上,拉开架势:“什么妖魔鬼怪,只管上吧,别怪我不客气。”
卢循把手一挥,七个白衣弟子拔剑出鞘,跳上台来,把刘裕围在当中。其中一个人是何无疾,他对其他六人说道:“各位道兄,前几日小弟吃了刘裕这小子的亏,我要报仇!大家不必动手!让我与他决一雌雄。”
其他六人答应一声,都往旁边闪开,空出场地,何无疾挥剑直取刘裕面门而来。
孟昶和诸葛长民在台下大叫:“住手!住手!”孟昶跑到祭台下面,仰头对卢循说:“天师,他们七人围斗刘裕,他们都有宝剑,刘裕赤手空拳,这是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卢循毫不在意,得意地冷笑道:“哼,刘裕已入魔道,我弟子替天行道,说什么胜之不武!”
楼上的云秀惊魂未定,手紧扣着窗框,急的直咬嘴唇,但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冲楼下焦急地喊:“刘裕!刘裕!”
司马休之看不下去了,拿起自己的佩剑,朝演武台上扔了过去,大喊了一声:“刘裕,接剑!”
刘裕听到司马休之的喊声,知道有人相助,便飞身而起,把宝剑接在手里,转身之际,剑已出鞘,横向一拦,格开了何无疾刺来的剑锋。
两人交手之际,周围六人不住地给何无疾助威。何无疾加紧了攻势,连续几剑,横砍竖劈,不给刘裕喘息之机。虽然那桩官司已经私了,但他还是无法忘记被刘裕和戚大富绑起来,一路上招摇过市送去官府。他长这么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除非刘裕死,否则他咽不下这口气。
刘裕见他都是杀招,顿时勃然大怒,看准机会抢先一步,宝剑朝着何无疾头顶虚砍一下,见何无疾横起宝剑来挡,胸膛处门户大开,立刻改砍为刺,直刺他胸口。
何无疾慌忙撤回剑来格挡,手忙脚乱地虽然是应付过去,已经发慌了,心突突地跳了几下,招式有些乱了,更没注意自己已经转到了虎笼前面。
老虎虽然困在笼子里,看到他的后背,已经萌生了攻击的意图,在笼子里转来转去,直想扑上去一口咬住他。
刘裕想,这小子虽然可恶,可也别死在我手里。他虚晃几招,逼得何无疾又后退几步,然后看准他一个破绽,一脚踢去,把何无疾踢得腾空飞起,重重地撞在虎笼上,又摔在地上。就这电光火石之间,老虎已经忽的一下伸出前爪一把抓在何无疾背上,留下几道长长的、深深的血痕。
何无疾摔在地上,顿时昏死过去,衣服已经被血都染透了。
何无伤一看弟弟重伤,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大叫了几声“无疾”,一口血吐出来,当场昏了过去。
两兄弟被其他弟子慌忙抬了下去救治。
休之在楼上见何无疾重伤,何无伤昏厥,有些意外。他放何无疾出来,是想拿捏何家,这下,倒打乱了他的计划。休之转念一想,何家兄弟被刘裕重创,这样也好,省的他们还要兴风作浪。他立刻改变了策略,吩咐吴勋,“传话给方明,让他派人盯住何法曹。”吴勋便去传话。
台上那六人一见何无疾重伤,都大喝一声,六剑齐出,直向刘裕杀来。刘裕不再恋战,把宝剑对着日光,向那六人晃了一圈,六人被阳光直射地睁不开眼,就这一个空当,被刘裕一剑砍去,六把宝剑齐齐落地,六人捂着胳膊跌坐在地上,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都疼的哭爹喊娘。所幸刘裕手下留情,没有要他们的命。
刘裕攻破了第二关,身上也都是尘土和对手的鲜血。当时已是正午,红日高照,照着他一人横剑在演武台上傲然站着,对手都倒在他脚下,他脸上的刚毅之色与森然剑光交相辉映,那时的威武之状,有如天神,令人慑服。
刘裕对卢循说:“第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