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大婚那日,碧云天上下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亭台回廊上到处布满了大红色的锦绸,纱幔轻飘,铺满鹅软石的小径上,散落着绯红色的花瓣,大红喜字在胡雪岩看来土到了极致,他也一早沐浴更衣换上了大红色的喜服,程若云来看他,先是禀退了一众婢女小厮们,说是要和胡雪岩说几句体己话,众人面面相觑一番,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怎么?宗主的意思是连我也要提防吗?还是如今我说的话在你们眼里不管用了?”程若云淡然道,她拂了衣袖踱步到众人面前,他们支支吾吾许久,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慌慌张张哄散了。
“母亲?可安排好了?素挽她?”胡雪岩见众人都退出了房间,已然坐不住了,从塌上腾的站起身来,双手还被缚仙锁捆绑着,不像个新郎官,倒像个被逼婚的小媳妇。
程若云先是给他解了缚仙锁,然后帮着他褪去了那大红喜服,露出里面一袭黑衣,这是她吩咐心腹风雀早就安排好的。
程若云轻叹一口气,道:“你放心,她没事,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这么做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只盼你自求多福吧,我安排了人给你们备了马车,就在皇城庙旁边的大树下,就是过去我带你去祈福,你不肯进去,赖在树下等我的地方,雪岩,母亲问你,你当真是想好了吗?此一去,咱们家跟沫雪阁可就彻底撕破脸了,你父亲那边还好说,日子久了自然就淡忘了,毕竟你是他的骨肉,可是莫雪娘,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她对你们不利,素挽又是那样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程若云一脸愁云惨淡,她之所以答应放走胡雪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个原因让她不得不答应,可却不能告诉胡北契,但直到此刻,她内心依旧是忐忑不安,惶恐至极。
胡雪岩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拭去了她掌心的薄汗,坚定的告诉她:“母亲放心,沫雪阁也知我逃婚是件丑事,不会到处宣扬的,等风头过了,我跟素挽还会再回来的。”
程若云只好点头同意,然后叮嘱他赶快离开,不要被发现了,她则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了好久,然后冒充胡雪岩的小厮换上喜服进来了,他的身形跟胡雪岩相近,只要不说话,暂时蒙混过关是不成问题的。
可程若云可能对莫雪娘太不了解了,她对胡雪岩的举手投足,熟悉到连她这个做娘的也只能感叹旗鼓相当。
胡雪岩从窗子翻出去,走了没多久,迎面碰上了几个婢女,她们皆是粉色衫裙,看来是特地为大婚给她们定制的,他低下头佯装避让,她们正端着喜饼朝大堂走去边走边小声议论着。
“我听说那个莫雪娘是修仙界第一美人儿,也不知是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什么修仙界第一美人儿,那不过是近几年沫雪阁得势自封的罢了。”
“啊?还能这样做啊。”
“可不是,我听说那莫雪娘凶悍的很,可怜了咱们少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好像是个大字不识得几个的粗陋女子,以后可能连带咱们也没好日子过喽。”
“哎,果然是谁得势谁说话硬气。”
听她们一番言谈,胡雪岩更加庆幸自己的决定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再兜兜转转绕过几个回廊,他来到了后院的高墙边,四下张望一番,他纵身一跃,轻巧的翻过了高墙。
“那个悍妇竟痴心妄想得到我,真是不知礼义廉耻。”双脚刚刚着地,胡雪岩便是一顿谩骂,然后想着御剑比较快,唤出宝剑,直奔了城隍庙。
素挽在马车里等得有些焦急,她小心翼翼的挑了一下门帘,夜色微袭,一眼望去,四下只剩一片树林,还有就是城隍庙里的钟声,她都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约定的时辰就快到了,惴惴不安的心情越发明显。
“素挽!”在马车里坐立不安的素挽突然听着有人叫她的名字,顿时欣喜若狂,再回过神来,认出了是胡雪岩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靠近马车了。
她猛然站起来,又觉不太妥当,便放缓了动作,挑开帘子,胡雪岩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吓她一跳。
“你吓死我了,以后别这么毛手毛脚的,要稳重些。”素挽娇嗔道。
胡雪岩呲牙一笑,撇嘴道:“人家想你了嘛,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不对,现在是你们了,你近来还好吗?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还有还有有没有想我?。”
素挽低头浅笑,双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便是胡雪岩说服程若云的理由,却不能告诉胡北契,否则他一定会说是素挽不知廉耻之类的话。
“好好好,我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时时刻刻都在想你,你快进来,胡夫人说我们时间不多,得加紧离开。”素挽轻轻拉了一把胡雪岩,他便坐了上来。
“什么胡夫人,以后你该改口跟我一同叫她母亲了,你才是胡夫人,还有坐稳了,你夫君我这就准备带你浪迹天涯。”胡雪岩先安顿素挽坐下,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多日的思念还来不及倾诉,只能短暂撒娇逗她开心,而后便驾了马车,轰然离去了。
马车行到一处僻静处,突然那马儿停了下来,朝后使劲一仰,发出阵阵嘶鸣,胡雪岩手里的缰绳差点没拿住,他先是回头朝马车内的素挽问了声没事吧,然后才勒住缰绳,查看前方出了什么事。
僻静的山路上,远远站着一个人,只看得到隐隐的影子,然后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胡雪岩这才看清那是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女子,确切的说是个新娘子,今天碧云天弄了那么大阵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
“胡雪岩,你这个负心汉,答应了婚事现在却又带着这个婊子跑路,你们这对狗男女。”莫雪娘喜服在身,上面凤凰锦羽,金丝盘错,凤冠不知去了何处,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随风乱飘,脸上不见一丝悦色,手执长剑,当真是一副悍妇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