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留下吧,胡天野脑子里乌泱泱的各种念头,通常这句话难道不是男女之间的对白吗?男的要求女的留下过夜,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他还记得在梦境里那些人因为某个人说了某个人的儿子是断袖打起来,打得昏天暗地,还有孟无涯的孤僻冷傲,跟他曾经怀疑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如今这句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胡天野支支吾吾道:“孟无涯,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其实我并不是,在梦境里对你那样,其实我……”
似乎怎么说都不对,都不能表达出此刻他的意思,其实他是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孟无涯这无耻的要求。
“啊?所以你想说什么?慢着,你以为我要你留下是……”孟无涯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然后又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想占你便宜吧?”
这句话一出,孟无涯自己都愣住了,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呀,其实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好像这个是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呢,门外淡淡的月光照在胡天野的脸上,他就像披了一层神圣的光,星光熠熠,星如莹水,搅乱了他这一池子春水。
许久,俩人都没有说话,胡天野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他害怕极了,担心自己胡说八道,可又怕孟无涯胡言乱语,刚才喝的那是水吧,嗯,确定是水就行,为什么他像喝了酒,双颊绯红,耳根也是,是自己眼花了吗?
“留下吧,我担心那白衣女子再来找你麻烦。”孟无涯换了种语气眼睛看向了别处。
胡天野听到自己跟蚊子哼哼似的答了一句:“好。”
要死了要死了,又是同处一室,环顾四周,只有一张塌子,俩个大男人,上次清晨那一幕还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分外不堪。
孟无涯缓步走到桌前,拿出一个瓷瓶,温声道:“你过来。”
然后胡天野就像中了邪,乖乖坐到了他的面前,听他摆布。
“把左手伸出来。”孟无涯柔声道。
胡天野就乖乖伸出左手,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腕,然后孟无涯帮他把衣袖一点点的挽了上去,他的手指微凉,掌心却暖暖的,他挽得很仔细也很认真,缓缓的,一点一点,折一下再翻上去,再折一下再翻上去,动作很柔很柔,又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好像胡天野是一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然后直到整条左臂暴露在外面,他才停止了动作,收回了双手,端看着臂端两道血口子,此时正呲牙咧嘴的朝外翻开来,胡天野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别动!”孟无涯又道,他的语气明明很霸道,可听上去却很柔和。
“哦,知道了。”胡天野小声道。
孟无涯将那个瓷瓶打开,里面缓缓飘出阵阵青色缭绕的雾气,他道一声:“去。”那些青色雾气就慢慢爬上了胡天野的手臂,它们覆在胡天野的手臂上,这儿磨磨,那儿蹭蹭,好不快活,弄得胡天野浑身痒痒的,还发出咯咯笑声。
孟无涯却是正色道:“好了,不要闹了,专心疗伤。”他的语气仿佛这团青色雾气是一群撒泼打闹的三岁孩童。
它们倒是听话的很,不再四处乱晃,对准了那两道血口子,缓缓雾气包围了,然后胡天野顿感一阵透心的清凉,仿佛夏日里置身于冷窖般。
“孟无涯这叫什么?这玩意简直太妙了,清清凉凉的,如果夏天有这么一个地方避暑,那我就干脆久居于此。”胡天野两眼放光,飘飘欲仙,心旷神怡。
孟无涯又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下,他今晚总觉口干舌燥的很,道:“它叫绿幽,是梦不落冷窖里的精怪所化,梦不落的冷窖,浮瓜沉李,凉风习习,夏日避暑,最佳去处。”
说完孟无涯如鱼骨在喉,这样子说似乎在告诉人家,来我家啊,避暑最佳去处,多好啊。
“我上次去怎么没发现呢?是在后山吗?”胡天野追问道。
孟无涯点点头,又道:“在白牡丹园,下次我带你去。”
胡天野有点儿兴奋,刚才的睡意全无,他手臂上的血口子肉眼可见的愈合了,然后孟无涯手一收,绿幽便都回了瓷瓶中。
他顾不上拉下衣袖,想到梦不落那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就让人心旷神怡,心驰神往。
“喂喂喂,孟无涯,那咱可说好了,你一定带我去看看,兰家庄这里虽然很好,但是总给人不畅快的感觉,闷得要命,再说那个兰冰言,世人皆称他断臂残废,可我看他倒像个极能隐忍之人。”
孟无涯注视着胡天野的双手,它们搭在他的右臂上,举止亲昵,他似乎略略挑了下眉,然后道:“你看出来了?他跟他哥哥兰凤言长得很像,听说是双生胎,不过他哥更随和一些,他就比较寡言少语,我听说他……”
孟无涯没再说下去,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起身走到塌前,伸了被子,却没有躺下,只是拿了一床盖毯走开了。
“你听说他什么了?听说他自小就不受宠?那天早上你也看见了,他父亲好凶,冲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有你,对我也是凶巴巴的。”胡天野越说越觉得委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孟无涯抱住盖毯的双手滞留在半空许久没动,他的表情不太自然,半晌岔开了话题,温声道:“闲谈莫议人是非,不过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胡天野心怀不满,本想趁着孟无涯心情不错,跟他讨伐一下陈年旧帐,可他偏偏避重就轻。
“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梦精灵,你什么时候开始掌控的?我记得在清江湖时,你还不能控制它们。”憋了好久,孟无涯终于找到机会问了出来。
胡天野撸下袖子,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道:“也没多久,就不久前,具体我也忘了。”
“那入梦令是那句有何不可?”
“对,就是那句,但所有人都以为是妖魔鬼怪哪比得上人心,你不愧是孟无涯,竟然这都让你猜到了,既然你问了我问题,那我也问你一个。”
“你说。”孟无涯走到侧室的躺椅边,将盖毯放下,手迂回到了腰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支了腿,躺了上去。
“清明镇那晚,你都看到了什么?”这句问得小心翼翼,胡天野还特地偷偷瞄了孟无涯的变化。
“我赶到时,火已经烧起来了,所以什么都没看到,好了,你的问题问完了,早点睡吧,有点累。”孟无涯直接打消了胡天野继续说下去的念头,侧身翻过去,不再言语,胡天野只好悻悻走到塌边,脱了外衣跳到塌上,蒙上被子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