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深夜,肖恩独自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档案馆内,这座古朴尖耸的建筑建于两百年前,见证了沃姆市从一座边远小镇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
在档案馆里存有的,不仅有历史资料,还有很多涉及隐秘事件的文件。
不过,这些隐秘文件一直都处于封存状态,并不为大众所知,只在那些有资格接触的人中间流动。
根据事件隐秘程度,档案一共分为三个等级。
第一级,绝对保密,除非有皇室的调令,否则任何人都不允许翻阅,包括档案馆的主理人。
第二级,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允许短暂查阅,但要做出限制。
第三级,获得允许后,可以随意查阅,但查阅者必须保密档案内容。
肖恩拜访了一位老前辈,获得了暂时查阅二级档案的资格,时间为两个小时。
由于馆内资料的重要性,即使是深夜,内部也仍然有着一个小队在巡逻。
肖恩出示证件以后,门口站岗的队员立马敬了一个礼。
哐当——
双开的玻璃门被肖恩推开,他走进了大厅内,然后按照记忆走向了一旁的地下通道。
又经过了两次盘查,他来到地下二层的走廊中,整条走廊长度约有200米,左右各有两个房间,分别是,“文件室”,“整理室”,“值班室”以及“调查室”。
肖恩在值班室做好登记,然后走进了文件室。
二级档案已经开始涉及一些强度不算大的神秘事件,例如邪教信徒献祭生灵,某位隐秘者用血液晋升等等,还在“人”这个范畴内的事件。
这些事件无一例外,都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并且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肖恩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查到了一些线索,而这些线索恰好指向了邪教信徒。
他从拿出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拍摄的内容极其血腥,掏空内脏的女人吊在悬梁上,双手被人用木棍架成十字,周围摆满了蜡烛,脚下有一圈红色的图案。
图案分为三层,最外围是绘制有天使的圆环,中间则是描绘了地狱的场景,而圆心则是一扇圆形的门,上面散落着干枯的内脏,以及几滴液体。
照片上的女性死者,就是诺顿口中的妈妈,而死者脚下那一圈红色的图案,肖恩经过了解后知道这种图案代表的是堕血会。
一种产生于古时代,流行于十六世纪的民间女巫团体,后来因为信奉的理念与传统道德背离,被各地教会与贵族们清理,到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能见到她们的身影了,没想到会出现在沃姆市。
肖恩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摄于1847年10月30号。”
接着,他根据照片的图案开始翻阅堕血会的资料,这种有关于邪教的资料,基本上在每个城市的档案馆都有备份,而且大多数资料都只设定成了二级,这是为了方便各地人员处理该类事件。
不过,由于某些事件涉及的特殊性,以及皇室的有意控制,各地人员也只能在“人”的范围内搜索资料。
再往深处的一些东西,就要交给专业人士了。
很快,肖恩就在关于堕血会的献祭仪式资料中,找到了一个类似于照片上的图案。
照片上的是双环圆圈,而这个图案则是单环圆圈,环内画着的是天使,圆心同样有一扇门。
档案中记载。
“灵魂之门。”
“堕血会的信徒们坚信灵魂是血的归宿,他们的邪主从灵魂中泵出原初之血,造就世间万物。”
“这种图案通常被堕血会用来沟通邪主,是一种残忍至极的仪式。”
档案后面的内容全都是关于该类仪式的影像资料,无一不是血腥至极,肢解,放血,看的肖恩后背发凉。
沟通?
谁要进行沟通?
这几天,他的同事审问了所有嫌疑人,最后都没有找到一个确凿的证据。
内部开始有声音认为这是一场自杀案件,这其中就包括肖恩。
他查过死者的周围邻居,得知死者常年隐居在家中,甚至有些人连诺顿和艾丽莎都没见过……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死者没有名字,就连诺顿也只知道她叫“妈妈”,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这就是很大的疑点,一个没有名字,甚少离家的人,却被人无情的杀害了,这种可能虽然有,但多少有点离谱。
并且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死者死前三天内,都没人来到过他们的屋子里,死者的身体上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不过同样的,也有很多证据证明这不是自杀案件。
一、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内脏给掏出来,这在生物学上行不通。
二、死者身下的仪式,满地的白蜡烛,这些东西和死者的死亡时间不同,要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肖恩可不信死者会拖着没有内脏的尸体摆好这些东西,当然,不排除有外人帮助,但在场的外人只有两个孩子。
难道孩子是帮凶?
这明显不可能,那种复杂精密的图案,别说是两个孩子了,就连画家都做不到。
肖恩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了眼值班室,发现保安正在低头冲着咖啡。他立刻,马上,动作小心的掏出相机,迅速的拍了一张照片。
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40分钟。
肖恩藏好相机,继续在堕血会的资料中寻找。
20分钟后,他发现另一个相似的图案,同样也是单环,环内画着的是恶魔。
“血液之门。”
“堕血会用来献祭的仪式,使用该仪式,通常会献祭极为重要的东西,例如,生命。”
这两个图案……
肖恩敏锐的抓到了什么,拿出案发现场的照片,然后脑海中把资料上的两个图案拼接到了一起。
赫然就是同一个图案!
但这图案代表什么呢?
他先是偷偷的拍了个照片,然后继续寻找,不过资料上再也没有类似的图案了。
很快,两个小时结束。
值班的保安过来敲了敲门,提醒道:“警官,时间到了。”
肖恩点点头,假装整理了一下大衣,实际上是将相机放在隐蔽的口袋里,然后戴上灰色的毡帽起身离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不过他丝毫没有睡意,将两张照片清洗出来以后挂在了墙上。
“一张灵魂之门。”
“一张血液之门。”
……
“一张代表沟通。”
“一张代表献祭。”
这其中一定存在什么关联,肖恩想了想,拿出半透明的底片,然后将两张底片合在一起,叠加到一起的图案,正好是死者身下的那个图案。
肖恩得到了一个结论,案发现场的图案,很有可能这两幅图案的结合。
那究竟是代表了什么?
献祭获得沟通?
沟通获得献祭?
肖恩一口喝光了巨苦无比的咖啡,让自己的精神继续振作起来。
他开始回想关于案件一切,想要找找有没有自己忽略的线索。
四天前,他接到报案,匆匆赶到了案发现场,现场一片狼藉,死相凄惨。
他找到了诺顿和艾丽莎,在送往警局过程中,艾丽莎突然开始发疯,不停撞击车窗,并且还伴有对他人的暴力行为。
他们两人制服了艾丽莎,将她和诺顿一同送去了医院,路上艾丽莎虽然一言不发,但却死死盯着他的后背。
……
肖恩眯起眼睛,隐约觉得疯掉的艾丽莎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他开始回想起艾丽莎之后的行为。
起初发疯要自杀,然后开始攻击他人,最后变得平静,等送到医院的时候,艾丽莎已经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木偶。
无论问她什么问题,跟她说什么事情,她都只会傻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艾丽莎仍然潜藏有毁灭倾向,这种倾向会让她不时的产生毁灭自己,或者毁灭他人的意图。
最后,肖恩只好将艾丽莎送往疯人院接受治疗。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一个小姑娘经历了打击,承受不住并且疯掉了。
不过却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他发现两姐弟的时候,诺顿在昏迷中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艾丽莎却是清醒的!
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肖恩再也没有耐心等待下去,收拾好东西以后便前往了市立精神病院。
他将车停在精神病院时,天空已经见白,清冷的晨光打在枯败的杂草落叶上,更平添几分见凉意。
简单的办理手续后,肖恩终于见到了艾丽莎。
推开病房门,艾丽莎身着白蓝相间的病服,坐在一张摇椅上慢悠悠的晃着,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音乐盒。
肖恩坐在艾丽莎身前,直接问道:“如果我说话,你可以听见并且明白什么意思嘛?”
艾丽莎看了眼肖恩,缓缓点了点头。
肖恩从怀里拿出“灵魂之门”的底片,道:“这上面的图案你认识嘛?”
“很抱歉,我不认识。”艾丽莎的声音很轻。
肖恩点点头,紧接着拿出“血液之门”的底片,摆在一旁,道:“那么这张呢?”
艾丽莎摇了摇头。
肖恩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将两张底片合到了一起,半透明的图案叠加到一起,组成了一个新的图案。
“这个图案你认识吗?”肖恩一字一句的道,“第一个图案代表沟通,第二个图案代表献祭。这两个图案组合到一起,它想从门中得到什么?你有见过嘛?”
一连串的问题被肖恩抛出,他似乎忘了艾丽莎还是个孩子,也忘了她有精神疾病。
艾丽莎死寂的眼眸终于有了波动,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肖恩,轻声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见到了一切,却还会活下来?作案的凶手会愚蠢到放过我嘛?”
“你的意思是说……”肖恩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随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不不不,怎么可能,那些事情是不存在的。”
艾丽莎呵呵一笑,大眼睛眨了眨,道:“是啊,那些事情,怎么会存在呢……你说对……嘛……肖恩……”
“嗒啦啦啦~啦啦啦~”
寂静的房间里,音乐盒突然自动弹开,传出的钢琴声却像是老旧的轴承,一名小巧的芭蕾女从盒子里爬了出来,她没有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细密的牙齿。
“肖恩……叔叔……”
“肖……恩……叔……叔……”
无脸女跪倒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爬向了肖恩。
肖恩猛的站起来!
砰!
在沃姆市的清早,一声枪响打破了疯人院的宁静。
外面的树林上,几只乌鸦“噶呀噶呀”的飞走了,晨光熹微,城市正在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