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2年,秋末。
肖恩警长驾车穿过繁华的沃姆市城区,来到了这座孤独矗立于城郊的教堂前,准备将一名叫做诺顿孩子寄养在这里。
而此时他并不知道,坐在车后的孩子会成为什么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那时是黄昏,城区内的大多数地方已经渲染上了灯火,天边一片红霞,不远处的工业区也暗了下去。
在半昏半暗中,可以看到教堂前铺满了杏黄色的落叶,两名信徒正打扫着堂前的甬道。
教堂高大整洁,整体都是用纯白的大理石堆砌而成,风格优雅不失大气,显眼处雕刻着一名赤身跪在火焰中的男子。
对于这幅火焰浮雕,可以说每一位英吉利王国的子民都非常的熟悉,它代表晨曦教会,信奉原初之火,是沃姆市所属迪楠费尔郡的主流教派之一。
这个时候,教堂内正在进行晚间修业,按照晨曦教义,晚间修业期间不允许打扰,即使肖恩有着政府公职也不行。
肖恩只好将车停在教堂旁,同时咬上一根烟点燃,烟雾爬过他消瘦的脸庞,尼古丁暂时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他面容消瘦,身材高大,穿着警方统一制式的灰色大衣,眼睛炯炯有神,斜挎着左轮枪。
他又吸了一口烟,担忧的看向后视镜,光滑的镜面中反射出一个孩子,低垂着头,双手不安的紧握在一起。
不远处的街道上,工人们正成群路过这座教堂,他们喧闹的声音与此刻寂静无声的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嘿,诺顿,”肖恩佯装镇定的说道,“科尔神父是沃姆市有名的慈善家和音乐家,你在这里会生活的很好,也许还会成为一位艺术家。”
名叫诺顿的孩子抬起头,目光呆滞,张张嘴,看似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最后只点了两下头。
“唉。”肖恩叹了口气,他知道诺顿想说什么,主动回答道,“你姐姐被送到了市立疯人院,你不用太担心她,她在那里会接受最好的治疗,享受最好的待遇,等到她精神创伤痊愈,我会亲自去接她,将她送到你身边。”
“谢谢……”诺顿有礼貌的道,“我可以去看她嘛?”
肖恩弹了下烟灰,可以看到手上贴了膏药,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道:“随时可以,英吉利没有一条法律能限制去你看艾丽莎,你还可以在节日里给她送上一束鲜花。”
“那太好了!”诺顿呆滞的目光有了一点神采。
肖恩牵强的笑了起来。
两天前,他受理了一起死亡案件,赶到现场时,正好在壁炉里发现这两个孩子。
那时,艾丽莎正紧紧抱住昏迷的小诺顿,而另一只手则死死扣着墙壁,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两个孩子抱出来。
之后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艾丽莎突然开始疯狂的叫喊起来,大叫着“杀了我”,同时用头往死里撞击车窗,双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
肖恩和另一个同车的警员合力才制止住艾丽莎,并且肖恩还被狠狠咬了一口,伤口到现在还没有消肿,只好贴了一块膏药遮挡。
送去医院后,艾丽莎的鉴定结果为强烈创伤性应激障碍,产生了精神分裂的症状。
而诺顿因为处于昏迷,所以没有受到精神上刺激,只是情绪很低落。
警方的猜测是,当凶杀案发生的时候,艾丽莎应该是第一时间打晕了诺顿,从而避免诺顿也遭受刺激。
“可惜了,多么好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肖恩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个肮脏的娃娃,在诺顿眼前晃了晃,道:“这个可爱的玩偶是谁的玩具呢?”
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在送诺顿来这里之前,肖恩特意回了一趟案发现场,在孩子的房间里找到了两个玩具,一个是音乐盒,一个是玩偶。
音乐盒的底座满是血迹,打开盒子,可以看到一名没有脸庞的芭蕾舞小人,它会随着音乐缓缓转动起来。
玩偶则是普通的木质玩偶,有些地方已经磨损了,脸上涂满了彩色的线条,估计是两个孩子画的。
他清洗完上面的血迹后,将音乐盒送给了艾丽莎,将玩偶留给了诺顿。
“是安娜贝尔!”诺顿惊讶的说道,“我还以为我弄丢它了,可以把它给我吗?肖恩叔叔。”
“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肖恩笑道。
诺顿接过娃娃后,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侧过头看着车窗外寂静的黄昏,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昏即将终结,日光死死抓住地平线,将工业区的浓烟渲染成一片暗红。
肖恩看了眼教堂内,发现晚间修业还没结束,他扔掉烟头,转头跟诺顿闲聊起来。
“我看了一些资料,发现你和艾丽莎不是亲姐弟,你们的母亲……”肖恩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有过犯罪记录……她之前有没有虐待过你们?”
说是在闲聊,但肖恩还是本能的套上了话,因为之前在医院检查诺顿和艾丽莎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些细小的伤痕。
“虐待是什么?”诺顿抬起头。
“虐待就是……对你和艾丽莎做出伤害性的行为,例如……”为了不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肖恩斟酌了一下措辞,“例如让你感到疼痛,让艾丽莎大声哭泣的事情。”
诺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小心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很多人来见艾丽莎,每次见过面以后,艾丽莎都要大哭……妈妈不让我问。”
见面,大哭,伤痕。
这三个字眼在肖恩的脑海中组合起来,他猜测到一件令人愤怒的事情。
肖恩感觉后背有些发凉,看来案件果然没那么简单,该死的,在他管辖的老城区居然隐藏了这么肮脏的事情。
“还有吗?”肖恩问道。
诺顿想了想,道:“妈妈从来不让我们进她的房间,也不让我们跟别的孩子玩,看见陌生人要远远躲开……”
不让进入的房间,不允许与外界接触。
肖恩敲了敲方向盘,他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诺顿妈妈的房间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既然不允许别人进入,那就还隐藏着什么。
这究竟是一起什么样的案件?
自杀?
他杀?
亦或者跟某些脏东西搭上了边儿?
他又点了一根烟,天空渐渐的暗了下去,他转过头刚想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
“咚咚咚。”
突然,有人在敲打车窗。
“是谁?”
肖恩警觉的转过头,只见视野中出现了一位头发花白,面带微笑的老人,他站在车前两米处,手持一本厚厚的典籍。
不知不觉间,晚间修业已经结束了。
“晚上好,科尔神父。”肖恩连忙下车迎接。
他随手关上了车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科尔神父所处的位置根本够不到车窗……
从车内后视镜可以看到,诺顿抱着玩偶僵硬的坐在那里。
啪嗒、啪嗒、
几颗小雨滴摔打在车窗上,诺顿好奇的转过头,已经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淹没了工业区那一片暗红的烟雾,天空再也不见阳光,诺顿打了个寒颤。
肖恩匆忙的打开后车门,将诺顿抱了出来,跟在科尔神父的身后走进了教堂。
教堂内部宽敞明亮,吊灯照亮了周遭的一切,诺顿眯起眼睛,脸上看不出表情。
神父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两把雨伞,递给肖恩一把,柔和的说道:“跟我来吧,孩子们都等不及要见到新伙伴了。”
“感谢您的仁慈。”肖恩抽出一只手接过雨伞。
“一切都是指引。”神父笑道。
两人从教堂的后门离开,打伞走过宽敞的林荫小道,在距离教堂5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座独栋的三层别墅。
神父掏出钥匙走到门前,插进钥匙孔往左拧动了三圈,细微的喀嚓声后,神父推门而入。
肖恩跟在神父身后,他听到了孩子们的欢笑声,等穿过玄关走进客厅中时,他看到了四名差不几岁的孩子在客厅内玩着捉迷藏。
这种捉迷藏的游戏规则是,抓人者蒙着眼,有三次机会要求躲藏者拍手,用听声音来判断方向,而躲藏者藏好以后则不能移动位置。
肖恩看了眼神父,后者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伸手接过不知何时已经熟睡了的诺顿。
“不用送了。”肖恩低声说了一句,“过几天我再来看他。”
神父点点头,抱着熟睡的诺顿静悄悄的上了楼。
肖恩最后看了一眼客厅,也静悄悄的离开了,他要回去继续调查这起案件,直觉告诉他,目前的定论都是表象,一定还有更深的东西隐藏了起来。
孩子们依旧在玩着捉迷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