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劫狱
李子曦将金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眼角微微有点湿润。这一别，恐怕是以后都会见不到了吧？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不过，这样也好，不在京城就不会无端成为各种是非的攻击对象了。天高皇帝远的，享享清福也不错。
“儿啊，自己在京城多小心。”吴婉儿虽然已近半老徐娘，但容颜不衰，仍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儿。她粉雕玉琢的眉眼竟完完全全是遗传给了李子曦，连着那温婉的气质，母子间都是那么相近。
“是，娘，你们也多保重身体。”李子曦话音转回一贯的温柔，俯身轻轻抱了抱吴婉儿。
“凌姑娘，子曦这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吴婉儿又拉过我的手，与李子曦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她莞尔的笑颜让我觉得亲近，慈母。
我和李子曦站在大堂里目送着李靖南和吴婉儿徐步走进后堂去了，他们在动荡的岁月里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多少个年头才修得今日这样的美满幸福。我心里羡慕，瞥了眼身旁的李子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靠谱。可是，我的心里依然纠结着想要回到21世纪。不管怎样，今晚都要问问韩湘雨，否则只恐怕越往后拖，我就越不想回去了。
“丫头，早些回去吧，本王差人送你。”李子曦牵着我的手，他温柔的眼眸让我有些躲闪不及。
我点了点头，出了王府，回了凌府。刚回到凌府，我就急匆匆地朝韩湘雨的屋子走了去。素云在身后喊着我“小姐、小姐”。
“娘，我有事要问。”我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其实只想喊一声“姨”而已。无奈，有些习惯一旦养成想要改了口还是需要时日的。
韩湘雨一袭紫色罗衫，坐在桌案前摆弄着当初我穿越而来时见到的那只装着湖蓝色细沙的木质沙漏。我心下一紧，将屋子门关了，不让素云进来。她并不回头，只是拿着一个血色的玛瑙石盯着看。
“是你把我弄过来的，我现在想要回去。”我走到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她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木质沙漏上诡异的蓝色字符隐隐发出蓝光，蓝色细沙缓缓从一端漏向另一端，她手中血色的玛瑙石似乎切工精细，棱角被切割得分明。
“你……已经回不去了。”她朱唇微启，气若游丝，声音轻得我几乎以为自己没听到。
我愣愣地看着她，“怎么会回不去呢？你既然有办法把我弄过来，那肯定就能弄回去的！”我一个激动，紧紧地抓住了她瘦消的玉肩。而她抬眸看我的眼神坚定，并不像是在说谎。
“回不去了，因为你已经对李子曦动了真情。这个是绝情沙漏，当初我选中你穿越，就是因为你内心并没有对爱的概念。我以为你能够做到心无杂念，帮助我一起刺杀李世民以及李氏家族。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对李子曦动了真情。如果你内心没有真情，回到你的年代只要重复咒语就可以，但是，你若动了真情，就只能一辈子留在唐朝了。”韩湘雨淡淡地看着我，轻声叹了口气，又道：“你这个人会在你的时代消失，而你的灵魂却会和体内凌筱仙的灵魂重叠，合为一体。所以，你并不需要担心21世纪你的父母和亲人。你……从爱上李子曦那刻起，已经从21世纪完完全全消失了。”
“我、我不相信，我、我真的回不去了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淡然的韩湘雨，原来一切的祸端都是我爱上了李子曦吗？他真的是我的克星，连让我回21世纪的最后希望都破灭了。
“是。我看李世民这些日子很不安分地在调兵遣将，怕是要生变故了。隋朝旧部大多长期居住在江南，那里离京城虽远，却也富庶。这几****已经同你爹说了，收拾收拾就准备下江南去避避风头。你也早点回屋收拾吧，应该近期就会启程了。”韩湘雨的一席话无意又是闷头一棒，我愣愣地看着她的朱唇一张一合。
“那李子曦呢？我、我已经……”我咬了咬唇，打算着既然都回不去21世纪了，那就和李子曦在一起吧。
“我知道，你去劝劝他，让他也一起走。若李世民坐了龙椅，也是不会放过他的。李佑承已经是个很好的例子了，只怕……”韩湘雨的话其实很受用，我早就知道李世民会当皇帝。在大牢里，我也看到了他的冷酷，只是……不能撇下李佑承，要走都要一起走才行。
唇上丝丝咸咸的腥味儿流入口中，我被一阵细细的疼唤醒：“姨说得对，我明儿就去告知李子曦。”
我拖着沉重似灌了铅的双腿回了小院，素云在屋内帮我打点着要带走的衣物、首饰、细软等。果真是要天下大变了吗？
我想着早晨见到李世民的时候，他身上那股英气愈发的逼人，他眉宇间帝王之气也愈加勃发。城中最近出没着跟随李世民打天下的旧部，个个都雄姿英发，似乎随时等着李世民一声令下就发动兵变。
“小姐，最近长安城里气氛很紧张，还是少出去走动的好。”素云一边整理着裙衫，一边碎了些嘴给我。
“嗯，明天要去趟靖南王府，晚上恐怕还要出去一趟。快的话，这几日就可以走了。”我一边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小人书，一边想着明天早些时候去找一趟姬若师兄。也不知道郑氏兄妹现在有没有被放出大牢了，只是苦了李佑承。
“哎，汝阳王府出殡真可怜，李佑承少爷都被抓紧大牢里了，只剩下汝阳王府里几个小妾，在那里哭得抽抽嗒嗒。”素云说着说着也叹了口气，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争夺皇权。李世民又生性多疑，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的皇位有威胁的皇亲国戚。
听着素云在那里啰啰嗦嗦的碎嘴，我不觉睡了过去。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素云已经将大包小包都已经打点好放桌案上了，她或许是去用早膳了罢。我呆呆地盯着头顶的粉色帷幔，想着再也回不去21世纪，一阵心伤，流了两行热泪。
素云推门而入，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小姐，据说昨晚后半夜皇上薨逝了，今儿一大早城里的将士都去围了皇宫，还有太子和二皇子……”她边说着边将手中端着的红枣银耳羹放到了桌上。
我“哦”了一声，并不大惊小怪。我早就知道有玄武门之变这回事儿，只是没想到还真的被我赶上了。
“李世民还是动手了……”我冷哼一声，起身穿了裙衫，端起银耳羹喝了个精光。我琢磨着，趁着兵变李世民无瑕顾及大牢里那些事情的时候，正好可以将李佑承救出来，不一定非要等到晚上。
屋外的天一片清明，万里无云。我敲开了姬若师兄的门，姬若师兄开了门。我瞥了一眼珠帘后的床榻，似乎隐隐有一个淡青色的小身影。我嘴角一勾，恐怕姬若师兄是从了这个娇蛮的婳凝了。婳凝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也算是找了个好的归宿。
姬若师兄见我一瞥床榻，玉脸红了一红，嗫嚅道：“婳凝这丫头怕黑，就睡我屋里来了。小师妹找我有何事？”
“哦，确实是有事的。”我怕扰了婳凝睡早觉，拉了拉姬若师兄的衣角，出了屋子。
夏日里的清晨还是凉凉的让人心情舒畅，淡淡的，似乎蒙了一层水雾。我瞅了瞅微微有些湿的地面，可能是后半夜下了点小雨。
“小师妹但说无妨。”姬若自那日桃林事件之后，便不再隐瞒身份。我瞥了他一眼，本就是个白净面皮的美男子，何须刻意掩饰。
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我淡淡开口道：“师兄，我想今日请你与我，另外还有靖南王李子曦一起去大牢里救一个人。唔，也可能是三个人。”我不能确定李世民已经将郑氏兄妹放了，所以可能会加大工作量。
“好。我猜你是去救郑氏兄妹和李佑承吧？”他邪邪一笑，左手往我肩上一搭，将脸凑近了我。
“嘘！师兄……你太聪明了。”我嬉笑着刮了他一下鼻梁，“那师兄赶紧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去靖南王府。”
他点了点头，“一会儿凌府后门见。”
我颠颠先跑回了屋，素云还在屋子里兀自整理着什么。屋子里本来满当当的东西似乎一下子都被收拾一空，看着空落落的心里有些失落。
“素云，我要出去一趟，老爷夫人问起来就说去了靖南王府。”我倒了盏茶，微微抿了口，吩咐了素云。她点了点头，我便换了身胡服，从白玉枕下拿了块黑色方巾塞进衣袖里，急忙跑了出去。
姬若师兄早已在后门口等着我了，我们俩乘着府里的马车悠悠去了靖南王府。我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看，长安大街上似乎比往日显得安静了许多，一些店铺都闭门不开。经过倾城阁的时候，我朝里望了一眼，倒是依旧像往日那般繁华。也不知花倾城最近如何了？
马车一路平稳地到了靖南王府门前，朱门前，停着另外一辆马车，我掀起帘子瞧了一眼，似乎不是宫里的车子。我和姬若下了车，朱门半掩着，不似平日那般紧闭。不一会儿，李靖南和吴婉儿的身影出现在回廊里，李子曦跟在身后，萧管家一干人在更后面提着一些包袱细软。李靖南和吴婉儿见了我，笑意盈盈。我福了福身，姬若也拱了拱手。
“王爷王妃这是要南下吗？”姬若突然插了一句，我总觉得李靖南、吴婉儿看姬若的眼神倒是有些熟识。
“是，回乡养老。”李靖南话音和蔼，对姬若很是亲切，他看姬若的眼神似乎也很亲切。我瞥了一眼一旁的李子曦，连李子曦看姬若的眼神也多了分亲切。难道他们真的熟识吗？我忽然想起，我提议让姬若师兄一起参与搭救行动的时候，李子曦并未反对。
可是，他们之间似乎十分有默契的什么都没说，只是相互寒暄了一阵。我们便目送着李靖南和吴婉儿的马车哒哒离开，扬起一阵晒热了的尘土。
“这位就是姬若少侠了吧？”李子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眸微眯，他拱了拱手，白衣胜雪。
“岂敢岂敢。”姬若师兄一反平时大大咧咧鬼马的作风，反而彬彬有礼起来。我有些不太习惯，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里面请。”李子曦把我们让进王府。身后，萧管家关了朱门，王府里四下安静。
李子曦将我和姬若带到了他的屋子里，吩咐萧管家不许让外人靠近。他闩上了门，我被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弄得有些精神紧绷了。
他给我们倒了盏茶，茶香四溢，是新茶。
“姬若少侠，具体事宜凌筱仙应该都对你说过了吧？我们现在只要趁着皇宫里兵变的时候，闯入大牢，将李佑承或许还有郑氏兄妹一并救出来就成了。”李子曦斜倚在暗红的高几旁，眼眸深邃。
姬若和我均点了点头，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
“那若是李世民追查起来怎么办？”姬若将我的担忧说了出来，我也正在为这事儿担忧。
留下京城，估摸着我们一干人铁定是会被李世民抓个现行；若是逃亡出城，又没有一致的商议，就怕贸贸然行动又会坏了事。
“这也是，不知姬若少侠有何妙计。”李子曦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不如咱们一起下江南。江南富庶，想他李世民一时也想不到我们会去那里。”姬若难道是早有打算吗？我睨了姬若一眼，却见他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不紧不慢。
“也好，正凑着本王爹娘也下了江南，说不定还能在路上遇到。”李子曦嘴角一勾，拍板定案。我撇了撇嘴，始终我没有插上一句话。
“反正郑圣瑾兄妹和李佑承也肯定不能留在京城了，不如到时候我们劝说他们一起下江南。”我忍不住插了一句，想起李世民说过将郑氏兄妹赶出城的话。李世民那些说过的狠话可以当真，好话就不一定了，那都是要看他个人的心情而定的。伴君如伴虎，还好我及时抽了身。
砰砰砰……
“少爷少爷，宫变了，秦王殿下将太子和齐王殿下围在玄武门内了。”门外萧管家慌张的话音让我们心中大喜，互相看了一眼。李子曦起身开门，挥退萧管家。
“王爷，可以动手了。”姬若一拍李子曦的肩，两人会心一笑。我看着他们俩，愈发觉得他俩之间的关系肯定不这么简单。不过，当前救人要紧，他们之间的事儿我以后可以慢慢琢磨。
我们仨一行抄小路走后门来到了大牢一旁的高墙外，三人均从袖中掏出黑色方巾，蒙了面。姬若师兄抽出细长的银剑，紧紧握在手里。李子曦则从腰间抽出一柄银蛇软剑，在日光下银晃晃的有些刺目。我手里拿了根随手折下的细竹当剑，女孩子舞刀弄枪的本就不文雅，何况竹子很柔韧，握在手中比一般兵刃来的好使。
“姬若先行引开守卫，我和丫头进去救人，到时候在凌府汇合。”李子曦压低话音，仔细嘱咐了我和姬若。
我和姬若均点了点头，表示无异议。其实，我想和姬若一起去大牢里救人。但转念一想，姬若对大牢里的地形不熟，而李子曦平时在京城里见多识广，应该都有所了解，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来过大牢，但看他这么胸有成竹的表情，应该是有所了解的。
姬若亦是一身白衣，一眨眼，他已经跃至大牢守卫的身后。他抬手朝守卫脖颈上猛地一劈，那守卫轰然倒地。姬若伸手在守卫身上摸了一阵，从中摸出一串钥匙。他一个个试着钥匙，试到第五个的时候，大门开了。他朝着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一起进去。我们扫视一下四周，似乎没有侍卫巡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