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骑骏马我骑老驴
“那这样呢？”他一下子将自己的外衫、中衣、里衣脱了个精光，活像个白嫩嫩圆滚滚的包子。天地明鉴，我并非怂恿他耍流氓，是他自己想要耍流氓，我拦也拦不住。
“啊！流氓！”四下里，一阵尖叫之后，师兄头上顶着一头菜叶鸡蛋从屋顶爬了下来，抱着我的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拍拍师兄肉感十足的肩，心疼地看了一眼我前些天才新买的披帛。丫的，多好看的披帛啊，被他糟蹋了！果然是个男人都有糟蹋东西的潜质，不管直接还是间接！
“小师妹，谢谢你，还是你对师兄最好。”他不客气地捞起我的披帛就当成擤鼻涕的手绢，将那串亮晶晶的鼻涕擦了又擦。
“好你妹！”我将披帛往他手里一塞，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们都给本小姐等着！”
“小姐小姐，喝杯茶，这是郑氏医馆差人送来的新摘薄荷叶。”我刚坐下喝了半口，听见“郑氏医馆”四个字神经过敏似的全都又喷了出来。人倒霉，连喝杯水都不省心。
“我要离家出走！我要离家出走！”我大吼了两声，惊起两只正在蹦跶的癞蛤蟆。凌府上下，所有人都不理会我离家出走的郑重宣言。当然，不包括素云。
“小姐，小姐，这是为什么呀？”素云扯着我已经整理好的小包袱，极力阻止我做这等自杀式的行为。
为何说我离家出走几乎等于自杀？原因有三：一、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看病等等；二、我不会赚钱，除非卖身青楼；三、我知名度太高，长安城无人不知不晓，其中包括六里街上那个小乞丐。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管我？我爱上哪儿上哪儿，实在没有去处我就去出家当尼姑当和尚。”我猛地将黏人的素云甩开，飞上院墙。
“你追不上我的，我也不会告诉你我要去哪里。后会无期！”小女子我打算闯荡江湖去了，本来凌雁竹就是江湖人士，和朝廷的人走得近了，连性格也变得虚与委蛇了。我朝面无表情的素云一个抱拳，咻得一声稳稳落在墙外。
“昂……昂……昂……”只见墙角有一头熟悉的驴影，果然，是当天在街上跑丢的那匹老驴。
那么，它是怎么知道这里是我家呢？莫非……是上帝的安排？
“我有一头老毛驴啊，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骑着它去闯江湖，我手里拿着小背包我心里很开心，哗啦啦啦哗啦啦啦，下起了阵阵的雨。”
一个时辰后，我一边用力拧着湿嗒嗒的裙边，一边轻松的哼着改编后的小调。
“姑娘，坐下喝杯茶吧。”路边茶寮里的店小二热情地请我进去坐坐喝茶。对于茶，我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好。”我四下观望，只剩下一个座位。
“公子，可否……”我刚拿起个茶盏倒了杯茶，看到对面那个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儿的脸，我立马用手捂住了我的脸。
“凌筱仙？你怎么……”那个公子哥儿是李子曦，还是被他认出了我。
“呵呵，呵呵，我不过是出来打酱油的。”说着，我打着哈哈，拿起小包包就打算走人。
“慢着！”李子曦起身的动作有些奇怪，似乎，见他左手撑着桌子起来的时候，吃痛地皱了眉。
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听他的，我偏快快走！闪得越快越好！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他跟着我走到茶寮屋檐下，一起数滴落的水滴。
“不能。”我不喜欢婆婆妈妈，李子曦我早已挑明了讨厌他。
“那怎么才能好好听我说话？”他眉毛皱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我喜欢看他温柔又坏坏的笑。
“爷，给妞笑一个。”
别怪我突然生出调戏他的冲动，因为平时都是他调戏我。
“本王笑不出来。”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的调戏。
“反正我就是不待见你，以前、现在并且还有以后。”既然如此，别怪小女子我心狠手辣，本来就是最毒妇人心，妇人也是女人啊，半斤八两。
“别对本王这么绝情，好吗？”他说得一脸无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红杏出墙、水性杨花。
“别说得这么矫情，行吗？姑娘我刚吃饱饭。”我翻一个白眼，不想再与他纠缠。
“不要嫁给秦王，算本王求你了。”他低着头，一把拉住我的手，捏得我很疼。
“我偏嫁给他！怎么着？”我承认，我是故意气李子曦的，因为我不喜欢看到他温柔如笑面虎，或者说，我不喜欢看到他对每一个女人都可以这么温柔。
“你逃了本王的婚，就不能再逃一次婚吗？”他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他脸上的神情很诚恳，差点儿我就被他打动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王爷你就安心做你的驸马爷吧，我也回去乖乖做我的秦王王妃。”
“为什么对李世民就可以温柔，对本王就不行？”他似乎心底依旧不甘心，依旧抓着我的手不放。
“因为李世民比你有钱又有权，以后我说不定可以母仪天下啊。最重要的是他比你有出息。而你呢？不过一个流连青楼的嫖客，连几个小小的黑衣人都不打不过，有什么资格娶我？”我承认我还是说的气话，不过听起来似乎很酸，酸得我的牙都倒了。
“本王本以为你会是个淡泊名利的女子，可是，一直是本王看错了。本王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说着，他只身没入雨帘，还是和我见到他那天一样的潇洒。
李子曦，你个傻瓜，你放弃了争夺帝位的才能让我安心。否则，李世民心性冷酷，你迟早会被他铲除了的。
我瞅着雨渐渐停了，打算带着老驴去投奔相国寺。
忽然，店小二拉住了我，“客官，您和那位公子的茶钱还没付。”
“哦，给。”好你个李子曦，连两个铜板的茶钱都不付，吝啬。不过，他实际上是被我气走了的，我有一定的责任，算是替他分担了。
山脚下，我和老驴并排站着。我看着没入云雾中的寺庙心里发怵，老驴看着一层层台阶两腿发抖。
“老驴老驴，咱们去出家吧，反正出家人吃素不吃荤，你不会被宰掉的。最多挤点驴奶，哦，你是公的。那我们走吧。”我牵着那头老驴一起在长长的石阶上爬了一层又一层，直让我两颊冒汗，心惊肉跳。
刚爬到半山腰，我坐在石阶上喘着粗气，老驴也在一旁呼呼地从鼻腔中喷着热气。一人一驴，在半山腰干瞪着眼。我歇完了，刚一起身，那驴居然撒开蹄子就朝着偌大的绿竹林深处跑了去。
把驴惹急了，连驴也是会翻脸不认主的，何况，我并非它真正的主儿，它真正的主儿要不就在皇宫中龙椅上坐着要不就在龙榻上卧着。
老驴跑了，我也并不着急，抬了脚不急不缓地朝着相国寺大门走去。刚到门口，见一小沙弥正在扫门前的落花，我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施主好！”小沙弥瞧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一身土黄色的布袍，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半截如玉般白嫩的细胳膊。
“这相国寺现在还缺人吗？”我虔诚地问道，认真地看了一眼寺庙拱门上悬着的皇帝亲笔题名。“相国寺”三个字苍劲刚健，字形略有些细长，倒是如李渊长得一样。
“缺。”小沙弥继续低头扫地，一颗圆圆的头上点着六个戒点，我瞧着他侧脸，倒是生的模样俊俏，做和尚真是可惜了。
“那我可以出家吗？”我激动地一不小心就握上了小和尚的扫帚柄，再一不小心碰到了小和尚的手。
那小和尚先是一愣，后小脸一下子通红，瞧见了小和尚的正面，我倒有些愣住了。他这模样真是生的太俊了！不知道日后会勾了多少女香客的魂。似乎，唐代有某个公主就爱上了叫辩机的和尚，最后那和尚不得善终来着。所以，祸水不一定是红颜，也不一定是女子，也有可能是和尚。
“女施主见笑了，本寺只收男子。”待那小沙弥回过神来，我也回过神来。
“寺里就只能招和尚吗？你们就不能推陈出新吗？”我不服气地叉着腰找那小沙弥理论起来，却只是见他一脸淡定，道了声“阿弥陀佛”。
“戒律有曰：禁止男女混居。”小沙弥说得一本正经，并不想说谎或者是随口拈来。
“你是纯粹胡诌！”我一时气不过，又不想甘拜下风。
“出家人不打诳语，善哉。”小沙弥说得更加一本正经起来，朝我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便快速走入寺里去了。
我的出家计划就这么以失败告终。
我垂丧着头，坐在寺前的青石板上沐浴着山中吹来微微有些润湿的水汽，和着淡淡的香火味儿，竟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忽然，石阶下走上来一个人，山雾有些大，我一时看不清来人的面庞，只有一阵淡淡的兰香，这熏香太熟悉。
“李子曦？”当我看清那来人的容貌，我肯定了我的猜测，狐疑道：“你也是来出家的？”
他欠身坐到我身边的青石板上，白衣的下摆已经沾满灰白的水渍。他不语，我暂且认为他就是默认了吧。
“难道王爷你哪根筋搭错了？”我嘲讽地撇撇嘴，瞧他一脸淡然似乎看破红尘的样子，愈发气人。
“是，本王却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一路跟你来到这里，陪你爬了个石阶累得半死，还要替你去寻那头脾气古怪的驴。”他恹恹地看着我，我看到拴在不远处树上的那头老驴，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你自己愿意做的，我可没让你做。”我存心挖苦他，虽然我的心里已经被感动了一点点。
“行行行！本王是黄盖……自愿挨打，这样你高兴了？”他不满地蹙起了眉，眼梢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怒气。我见他手上似乎有被驴的缰绳勒破了皮，红红的翘起了一层皮。
“高兴！很高兴！”我嘴一抿，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那凌大小姐现在能否听本王好好说句话？”他一抬眸，似乎见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上的新伤，有些尴尬地藏到了身后。
“可以。不过刚刚是谁说以后都不会来打扰我的呢？”我凑近他的脸，故意调笑他，看到他一脸尴尬，我心里反倒是舒坦了几分。和他相处这些时日，才发掘他不过也是一个好欺负的王爷，并没有电视剧里放的那些王爷的所谓威仪。
“凌筱仙，跟本王回去吧，别出家了。”他一脸正色，一个激动握住了我的手。莫非，他是怕我逃跑吗？不过，我真要逃跑，想他也拦不住的。
我剜了他一眼，撇过头去：“谁说非要出家了。我还要去当我的王妃呢，衣食无忧，多好啊！”
我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就这么跟着他一起下了山，牵着那头时常发癫的老驴。
长安大街上，他骑着骏马，我骑着老驴，一高一低，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相国寺在城西郊，靖南王府在城东郊，从相国寺去往靖南王府要横穿一个长安城。临了，在天水街口，我勒过老驴转过弯就往凌府去。不想却被李子曦从背后叫住，我也不转身，就让他看着我的背影。
“去靖南王府貌似不是这条路？”他的话音温柔，勒马驻足。
“本小姐不住靖南王府，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瞥他一眼，我加快了步伐往凌府走去。
一阵冷风掠过身侧，微微掀起我的绯色衣裙裙边。他的骏马风驰电掣般略过，挡住我去凌府的路。我对他这样欺负弱小的行为十分不耻，却又无可奈何。大庭广众，难道让我对他动手？我倒是想把他揍个半身不遂，为民除害，也让他少了分祸害无辜少女的心思。
此刻，他虽然已经躺了一月有余，却依然不改不了耍宝装酷的本性。我仰头看着马上的李子曦，一袭蓝色云纹滚边的锦袍，束月牙白嵌玉腰带，紫玉发冠，似乎多了分清秀。俯仰间，他轻轻撩拨了一下额前散落的青丝，眼神蜻蜓点水般略过人群，却引得数十名妙龄少女驻足暗送秋波。
“臭美！”我撇撇嘴，胃中一阵剧烈地翻滚。他不屑于我的鄙视无视，缓缓伸出玉手欲将我拉上他的骏马。
“本姑娘喜欢骑驴，马儿留着你自己骑吧。”我怒冲冲打掉他伸出来的手，一夹驴肚，哒哒缓缓掉转头向城门走去。皇权之下，我这一小平民还是识趣点妥协了的好。与其做以卵击石这样的事儿，我还不如省点力气待会去王府好好搓一顿。
再经过那片桃林，桃树上的绿叶已经长得郁郁葱葱，还结了许多青色的小桃子。它们都开花结果了，我回21世纪的事儿却更加遥遥无期了。我心里一阵失落，看着身旁的李子曦昂首悠哉地晃着他的良驹，肚子里也一阵空落落的了。
一辆粉色华盖马车停在靖南王府朱门前，六公主似乎成了靖南王府的常客。今日，并不见李世民的马车，我松了一口气。但细细一想，六公主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苍天啊，为何我穿越后的生活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啊！
“大少爷，六公主在大堂等候多时了。”萧管家睨了我一眼，又睨了一眼老驴，欲言又止。
“她到底有完没完啊？本王不是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了吗？”李子曦脸上蓦地腾起一股怒气，眼眸里泛起一抹血红。这个六公主能将李子曦惹毛，看来也是棵奇葩。据我所知，李子曦并不是轻易动怒的少爷，只是有时候爱臭显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