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马威
“啊……小姐……你……”素云刚看了我一眼，便倒退了几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素云跌跌撞撞地走到梳妆台前，慌乱地拿起一面铜镜递到我手中。借着烛光，我依稀看到了镜中女子的容貌，水灵的大眼睛，细长的黛眉，挺拔的鼻梁，白皙的肌肤……这些都对啊。素云她到底在大惊小怪什么？我用眼角瞥了一眼素云，她低着头，纤纤素手绞弄着石榴裙。
我将镜子往下挪了一下，镜子里女子光洁的脖颈上，似乎被无端纹上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梅花。可是，总觉得这多梅花有那么点儿不对劲。一着急，我将脖颈凑近了镜子细瞧。
“那个男人他是属狗的吗？”这一瞧，我来了气，将镜子狠狠摔倒了地上。原来是被哪个登徒子揩了油。能有这个机会的，当然只有一个人咯……那就是李子曦。
一旁的素云被我一句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我丢到地上的镜子急忙拾了起来，揣在怀里，擦了又擦。
“素云，不是怪你。来，扶我起床，咱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继续革命事业。”我伸手招呼着素云，深呼吸平复着内伤的五脏六腑。自从遇到李子曦后，原本脾气温顺如小绵羊的我也变成了一只脾气暴躁的河东狮。
素云将镜子放好，一溜小跑着将浑身乏力的我扶起身，伺候我穿上湖蓝色长裙，接着是浅紫色对袖。片刻，手巧的素云已悉数帮我盘好了双环垂髻，插上一支四蝶银步摇，眉心用银锡箔贴了个梅花花钿。打扮妥当，我急忙一步跨出了房门。
“小姐，系上这个。”身后，素云急忙将我喊住，将她手中的蓝色丝巾系到我脖颈上，在一侧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呵，这丫头还真懂得用心，没枉费我平时那么疼她。
大堂内，蜡烛已少了三分之一，朝南坐着的中年男子凌雁竹浓眉紧锁，威而不怒。
“我……我来晚了……”当我的眼神撞上他的眼神，我的身体瞬间石化，我被他的眼神秒杀了。这才是大侠的最高境界啊，先用眼神击溃对方的意志。
“雁竹，你吓着孩子了。”一旁的妇人柔声道，柔软的手臂水蛇般地绕上凌雁竹粗壮的手臂。美女姐姐，你是寄生动物吗？不勾着凌雁竹的臂弯旁人就不知道你们是模范夫妻吗？
“坐下吃饭！”他一声厉喝，我石化的身体恢复过来，机械地一步一步迈向最近的凳子。屁股刚一坐定，凌雁竹一拍桌子又发难了。
“坐这里来！”他看了一眼已经吓傻了的我，眼光落在了他身旁的位置上。
啊？这是要我坐他边上那张凳子？那我还吃不吃饭啊？估计饭还没吃饭，心脏病先吓出来了。怎么在凌府吃顿饭还需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呢？我其实没有裤腰带，裙带算不算？
我又抬起腿，机械地极不情愿一步步挪到他身边的位置坐定。他拿起筷子开动了，我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细细的青菜塞到嘴里。
突然，丫头翠玉慌慌张张跑进来，红着小脸，喘着粗气。“老爷，夫人，皇上……皇上来了……”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划破凝重的用膳氛围。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身边的凌雁竹倏地起身，一阵强风刮过，我差点儿跌下饭桌。
这阵强风不是飓风，也不是龙卷风，是凌雁竹的剑气。我小手紧紧抓着饭桌的边缘，抬眸仰视这个内功深厚中年男子。但是，他身边的韩湘雨却一点事儿都没有。那个女人到底藏得多深？太可怕了，我不敢再想下去。
“凌兄，别来无恙。”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踏入屋内，大眼浓眉国字脸美髯，神情和蔼而威严。这就是一国之君李渊吧？一旁的公公躬身像只大虾般地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张明黄色锦帛。
诏书？我看到凌雁竹的眼角抽搐的一下，下一秒恭敬地道：“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无妨无妨。李公公，宣旨。”李渊拍了拍凌雁竹的肩，笑着往边上站了站。我跟着大众齐刷刷跪倒在地等候接旨。
“是。凌雁竹接旨。
门下：昔宗周煌煌、威名远扬；功臣昭昭，分封四方。……特封凌雁竹为一品御前侍卫，随侍朕左右。……可。“那位公公终于念完了诏书，将诏书双手捧着递到凌雁竹手中。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完事儿了，我的双膝都跪得生疼了。唐朝那些大臣溜须拍马的词一点儿不比21世纪逊色呢。怪不得领导都喜欢别人给他戴高帽子，这也算是传承了五千年的国粹，经久不衰！
咦？凌雁竹怎么面上一点儿喜色都不见呢？故作淡定的淡定帝？另一边韩湘雨的脸上那是笑得一个眉开眼笑、喜上眉梢。这两个一冷一热，一喜一淡定，也倒是般配。
“区区小事，还劳烦皇上亲自到访，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凌雁竹倒也客气，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神情一点儿也不搭，我很想知道他怎么能做到的。
“唉，爱卿严重了。今日朕亲自前来，另有一事与爱卿相商。”李渊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掠过我的脸上。
“皇上请讲。”凌雁竹将李渊请上上座，自己坐在了堂下，神色严肃。
“爱卿是看着寡人几个皇子长大的，老三李世民更是和爱卿亲密无间。这不，今日老三非要朕亲自前来将凌大小姐接进宫。”李渊的话如同一颗上膛的子弹，砰的一声，我躺着中枪了。
李世民真的去请李渊赐婚了吗？
一旁候在门外的李公公从衣袖中又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等待着随时宣旨。
凌雁竹沉吟半晌，不见开口。我偷偷瞅着他黑下来的脸，心中乐开了花。算这个爹还有点良心，知道皇宫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住的都是不怕死的小强。
突然，凌雁竹抬头看向了李世民，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李世民脚边，大有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
“小女不才，承蒙厚爱。”顿了顿，他话锋一转，“恭敬不如从命，就姑且让她进宫陪三皇子玩一段时日吧。”凌雁竹啊凌雁竹，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好！好！爱卿平身，那今晚就随朕进宫吧。”李渊扶起凌雁竹，两人炯炯的眼光同时看向我。我浑身一哆嗦，原来这凌雁竹和李渊是一丘之貉。
“还不快谢主隆恩。”见我傻站着呆若木鸡，凌雁竹一声厉喝。
“谢主隆恩。”我福了福身，一副大义凌然视死如归的样子。
“摆驾回宫……”李公公并没有宣读那份拿在手中的圣旨，而是，又将圣旨收了起来。
我跟着李渊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出了凌府。在凌府门口，我佯装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凌父和韩湘雨。皇宫里的轿子果然比较豪华奢侈，轿子里的空间也大很多。我钻进轿子里，舒舒服服地捡了个位置躺了下来。忽然，一群黑色锦衣的男子挤入轿子里，将我挤得喘不过起来。
“你……你们是谁？”我被他们挤得胸闷气短，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人？”一个坐在我身边的男子惊讶地说。伸手不见五指的轿子里，我能想象他的表情。李渊这老头难道是拐卖人口，连我进宫的事儿都不说吗？
“我……是……鬼……”我装作恐怖片中的声音吓唬起他们来。周围的黑衣人窃窃私语起来，我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信号。
“凌大小姐，别为难小的。”身旁的黑衣人再度开口，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是你！”我掀开一旁的轿帘，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看着他的小眼睛熠熠生辉。
“属下见过凌大小姐。”他一个抱拳，轿子里哗啦跪倒一大片。原来他就是白天桃林里那个山寨版的土匪头子兼杀手组织头目，他的真实身份是左右卫即禁军。
“不敢不敢，你别再拍晕我了。”见他伸过来的手，我侧身一躲。
他落了个空，幽怨地吐出一句：“凌小姐您肩上有条黑色的毛虫。”
下一秒，只听得我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凄惨叫声，惊起皇城无数宿巢的鸟儿。
在乘坐的轿子左绕右弯地拐过了十八弯，我几乎头晕眼花口吐白沫之时，轿子稳稳停在了皇城门口。一干坐在我身边的左右卫倒是很安静，一路无语。轿子刚一停下，一伙人争先恐后地挤出轿门，似乎早已忘了我的存在。接下来，传来一阵哇哇的呕吐声。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来，他们都晕车了。
待到我缓过神来，那群锦衣卫早已人模狗样地围在了李渊身侧。我望着轿子边上那一滩又一滩的固液混合物，身子探出一半，不知是下还是不下。一旁的小眼男眼尖手快，凌波微步，闪过一个又一个的混合物，稳稳点着足尖停在我的轿门口，伸手欲扶我。
“转身。”我用手向他比划了一个转身的动作，他目光迟疑了一下，快速转过身去。训练有素的保镖果然比较好差使。我一笑，纵身一跳，双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双脚环在他的腰际。他身子一僵，回首看了我一眼，马上心领神会，一点足尖背着我踏月而去。原本抛物线的轨迹，竟被他飞成了直线。
从小眼男背上爬下来，我轻轻拍了拍裙衫。看着一旁小眼男幽怨的眼神，我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不是我太重，是你太瘦了。”
一旁的李渊嘴角闪过一丝不经意的抽搐，看我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是怕我会压死李世民吗？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不过是身高160cm，净重200斤……而已。我21世纪的身材与此相比，自然是苗条了很多。说到此，不禁又怀念起我的21世纪来。
“皇上回宫……”李公公尖细的声音把正在黯然伤神的我拉回了大唐。
一行人浩浩荡荡，李渊依然坐着八抬大轿悠然自得地赏月，而我，只能挤在一群小宫女小太监堆里跟在李渊屁股后面。我暗暗对着李渊的后背比中指，左勾拳右勾拳，暗暗发誓就算李渊威逼利诱也绝不会嫁给李世民。
冷不防，李渊蓦然回首，对我一笑，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难不成他有读心术？将我刚才心里所想都了然了不成？我身上根根汗毛竖了起来，心虚地低下头去，猛踩李渊的影子解气。
在皇宫里绕了又绕，转了又转，直到我脚软发酸。无奈，我只得拽着小眼男的胳膊，看着他痛苦挣扎的表情走到了某个灯火辉煌的大殿门口。正当我打算一屁股就地坐下休息时，一张惹人厌的脸便凑了上来。
“父皇，娘亲与儿臣已恭候父皇多时。”他毕恭毕敬地做了个揖，将一旁人堆里脸色苍白的我视若空气。
我气不过，刚一跺脚，便直挺挺地到了下去。晕车，加上刚才绕了那么久迷宫，再加上这几日的不断折腾，我终于体力不支，在李世民面前以一个优雅华丽的360度转身到了下去。
他的眼神终于看到了挤在宫女太监堆里的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一旁的小眼男急忙抽走被我拽着的胳膊，漠不关心地看着我倒下去。一旁的宫女太监见状也纷纷作散开状，似乎我像是瘟神一般，沾上了就会不吉利。我两眼直愣愣地望天，晴空万里，只一轮皓月，好美好美。我阖上眼，打算享受身体接触大地时的冰凉。
两秒之后，一只手忽然环住了我倒下去的身子，我的身体猛地停止了加速运动。几缕青丝拂过我的脸颊，幽幽的暗香扑鼻而来。我想起来，李子曦身上是兰香，郑圣瑾身上是菊香，而他，是梅花的暗香。
“你好重……”男子低沉着的声音似乎很痛苦。只是这声音……一睁眼，我果然看见了李世民那张比冰山还冷的脸。
“那你撒手啊！”我故意气他。现在他一手环在我腰间，一手握着佩剑，而我，左脚离地半米，右脚点地，双手腾空。我俩四目对视，电光火石，可惜，不是爱情的火花。在旁人看来，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好。”他一抽手，我和冰冷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俯视着我的狼狈样，他面无表情道：“你自找的。”说罢，拂袖而去。
“李世民，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我躺在地上扯着喉咙喊出最后一句，到最后一个字时，话音已经轻得我自己都听不到了。
此次来皇宫小住真是羊入虎穴，他们父子俩不把我折腾得瘦掉一身肉是不会罢休的了。也好，就当是来减肥的吧。只是，这减肥的代价有点大。我撇撇嘴，想着想着，竟也顾不得摔倒在地的疼痛，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去，看看她有没有醒了。”半梦半醒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宫里淡淡的檀香和当初在李世民宫里的无二致。莫非我又睡在了他的床上？
一张白净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是谁？我睁眼，见他穿着一袭宫人的衣服，面无髭须，该是宫里的小太监吧？我一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来我果然乐观，这么惨还能笑得出来。
“秦王殿下，凌大小姐……她……她醒了。”他谦卑的眼神撞上我自嘲的笑意，小脸一红，一紧张，结巴了。
“嗯，你下去吧。”李世民闻声走了进来，挥手屏退小公公。
“是。”
“等等，去御膳房拿些糕点来，再泡壶新进贡的碧螺春。”蓦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躬身倒退着出门的小公公吩咐道。我艰难地报以一笑，算他有良心。
“凌筱仙，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摇曳的烛光，淡淡的出神。
“像一条砧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