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彪听贾秀英跟他说了这一番话之后,醋海生波,酸意盎然,站起身来就往楼下走。
令他不能容忍的是贾秀英居然让周顺给推到桌子角,把腰撞出来一块青。徐文彪心想:你不像话,这是一种暴力行为。徐文彪打开楼门往下就走,刚走到半截腰一转身又回来了,为什么?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把腰都撞青了,那结局怎么样了呢?徐文彪回来问贾秀英:“贾氏,我来问你,最后怎么的了?”
贾秀英一看徐文彪的脸色,就说:“最后……最后我能给你丢人吗?我就夺门而出呗!”
“嗯,好!”徐文彪问明白了,这才二番又下楼。徐文彪这一下楼,带着一腔的怒气,急忙忙走到周顺的书房门外,把书房门一推,两步就进来了。这工夫,周顺正在屋子坐着看书呢,抬头一看徐文彪进来了,面带怒色,心里纳闷:哎?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上我这儿来了一趟,是满面喜悦。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变这样了?周顺赶忙就站起来了:“表兄,您来了。”
“躲开!我问你!我走了之后,这些天你在家里干什么了?”
“表兄,我……我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跟我说实话,我现在可什么都知道了!”
“您都知道了?您知道什么了?”
“我问你,你表嫂后腰上那块青是怎么回事?”
周顺一听,还真不知道贾秀英后腰那块青怎么回事,为什么呢?因为阮英踹她那一脚的时候,整个屋子这三个人正在匆忙混乱之中,周顺没注意。更何况贾秀英挨了这一脚之后,腰上留了一块青,周顺也没看着,怎么会知道呢?“表兄,这……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个儿做的事,自个儿不知道吗?你对你表嫂怎么的了?”
一说“对你表嫂怎么的了”,周顺当时心中暗想,坏了!别看我的表兄回来之后到我的书房,我没提表嫂这件事,很可能表嫂跟表兄提这件事情了,她一提起这件事情,不一定怎么说的。周顺就问徐文彪:“表兄,我表嫂跟您说什么了?我怎么的了?”
“那天,你上后花园,你表嫂在楼上坐着,你把你表嫂叫到楼下,然后把她引到你的书房,关上房门之后,你跟你表嫂要求片刻之欢,哼!这话是你说的?周顺,我把你母子二人收到我的家中,待你如何?”
“那您待我……天高地厚之恩!”
“这恩你就这么报吗?”
周顺听到这里,心想:贾秀英,你这叫倒打一耙。我把你的事没跟徐文彪说,你把屎盆子扣到我脑袋上了,栽到我身上了。我得为自己辩解,不能蒙受这种冤屈,我周顺哪是这样的人!而且这种辩解,很容易就可以办成,怎么办成啊?周顺想到了,笔筒那儿有封信,如果我把这信给了表哥,你看这封信,你媳妇给我写的诗,上边还有一个金戒指,就真相大白了。
但是周顺毕竟是读书人,想问题想得就周密,想得就细致,考虑得就全面。周顺心想,我可不能这么做啊。如果我要把这封信拿出来给徐文彪一看,徐文彪看完信之后,立时从感情上就会有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徐文彪绝不能忍受他的妻子办这种事,回到楼上,见到了贾秀英,那说不定闹出什么事。轻者,把贾秀英重打一顿,闹个天翻地覆,阖府不安;重者,徐文彪是一位武夫,说不定拿刀动枪,再把贾秀英给宰了,出了人命,这事可就麻烦了。真要是徐府闹出这些事情,事出哪里?由于我们母子进来引出这个事。我在人家府住宿这么多日子,人家对咱不薄啊。真要因为这个事情,我们母子两个人不能待了,再上大街继续讨饭,我娘还能受得了这个罪吗?出于这一点,周顺的脑子飞快地旋转,马上决定:这封信不能往外拿!但是又得洗清自己,怎么办?周顺想,就说事情的前半截:“表兄,你别听我表嫂一面之词,这件事情,我并非那个样子。”
“你说,你怎么样子了?”
“是,那天我表嫂在楼上,我见到她了。是她下了楼主动找我,她说让我给她写一幅字给她的哥哥,就跟着我进书房了。我给她写了一首唐诗,这首唐诗写完之后,我表嫂把手就搭到我的肩膀上了。我觉得此举不妥,我就把我表嫂的手给扒拉下去了,我表嫂可能生气了,她就说了一些不三不四、不好听的话。打那走了之后,我心里觉得这是个事,没想到今天,我表嫂跟你说了这么一番言词。表哥,你想,你对我们母子这样的恩情,我周顺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表嫂呢?我是万万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表哥,你跟表嫂去说,上有天下有地,凭良心,你问问她是不是这么回事?”
“好!周顺,你等着!”徐文彪一转身,上楼了,到楼上之后,进了屋:“贾氏!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贾秀英在那儿坐着,瞅着他说:“怎么的了?”“刚才,周顺跟我说了,不是他调戏你,是你调戏他!”
“哎哟,哎哟,我跟你过门这些年,你媳妇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啊?怎么?我调戏他?他在书房,我就下楼上那儿调戏他去了?他算是干什么的?他现在是被通缉的罪犯,他有什么地方招我爱啊?我跟他对质!”
贾秀英,厉害!她站起身跟着徐文彪就下楼了,下楼就来到书房。进书房之后,贾秀英用手指着周顺嚷嚷:“我告诉你,周顺啊,你说话可得对得住良心,你可不要缺德,缺德损阴,你后半辈子都不能好。怎么着?我什么时候调戏你了?你说!”
周顺——读书儒生,一看表嫂来了,眼珠子一瞪,拿手一指他,跟真事一样,完全不承认这件事情。周顺干张着嘴,说不出来话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表嫂……那天……你上我书房来,不是……”
“不是什么?怎么着?你说什么?我把手搭你肩膀上了?哎哟,你没有镜子,不尿泡尿照照你的模样啊?我看上你哪儿了?我看上你这个穷酸读书的啊?哎呀!你埋汰人可没有这么埋汰的。”贾秀英指着这么一喊,喊着喊着,紧接着连跺脚带掉泪,在这儿呼天号地,就哭上了。
贾秀英这一哭,弄得周顺站这儿没辙了:“表嫂,您有话慢慢说,您也别哭。是吧,有理不在声高……”
“不行!你……你糟改我,我就不答应……”贾秀英这一闹腾,在书房这一折腾,府里家人有的就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今儿个咱们徐达官回来之后,怎么这哥俩干起来了。怎么这……哎哟,少奶奶也跟着掺和了,快点告诉老太太吧。有人马上到后堂楼就告诉这俩老太太,周夫人跟徐夫人一听说这哥俩在书房打起来了,赶忙下楼由丫鬟搀着就奔前边来了,来到前边书房门口外,就听屋子里正嚷呢,也听不清楚谁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徐母还是很有威信,因为徐文彪还是个孝子。徐母一推房门,一瞅徐文彪瞪着眼珠子,拿手点着周顺,正向着贾秀英在那儿说话呢。徐母进来一看,问道:“文彪,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地说?怎么了?”
徐文彪一回身,一看两个老太太来了。“好!”徐文彪来到周母的跟前,跪那儿了。“姑母,您给我做主吧!您说句公道话!”
周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手扶起徐文彪,问道:“文彪,出什么事了?跟姑母我说。”
“姑母跟表弟到我家之后,我徐文彪没有错待你们,可是我表弟不该这么办!”徐文彪就把贾秀英刚才跟他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周老太太听到这儿,手都气哆嗦了,看了看周景龙:“周顺,你过来!”
这阵儿周顺不想说了。为什么,周顺刚才自个儿心里想透这件事情了。这封信,我不能往外拿。拿,怕把事情闹得太大;但是我不拿这封信,洗不清自己。现在贾秀英对周顺那个态度,过去那种温情是一点儿全无。贾秀英那是摔打眉毛皱,要什么来什么,真的假的全会。周顺心想,我干不过她,她现在就把假的都说成真的了。现在不管我怎么说,我都是调戏她了,我怎么解释也不行了。她是女的,我是男的。我在这么一个位置,她在那么一个位置,她居高,我居下。别人一听,只能信她的,不能信我的。干脆吧,我什么也不讲了。
周老太太一叫他,周顺过来,跪到这儿了:“娘!”
“你跟我说!你办没办这个事?”
“娘,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不知道吗?您儿子不能办这样的事啊!”
“不能办这样的事,你表嫂为什么说?”
贾秀英在旁边盯着:“你亏不亏心?你跟我动手动脚,说那个话,怎么一转眼,你就不敢承认了?”她一说这话,周顺一劲地摇头:“娘啊,不是这么回事,是她……”
“怎么的?是我?我说姑母,您听听啊,他还往我身上栽赃啊!”
老太太一看,在人家住着,这是寄人篱下,吃的人家,喝的人家,的确徐文彪待母子二人不错,心想:我们家是缺了德,倒了霉,败了门风,到这辈上,连这个孩子都完了,学坏了。老太太气就上来,一抬手照着周顺的脸,就给周顺俩嘴巴。两个巴掌打完之后,周顺在这儿直溜地跪着,他是个孝子,不敢言语,只是嘟囔着:“娘!我的确没办这个事……”
“你还说没办这个事,没办,怎么出来的风声?”又是俩嘴巴。周顺长这么大,老太太都没打过。周顺从小就聪颖过人,读书甚好,知书达理,没有惹老太太生气的地方。可是没想到今天,出了这么一件事。嘴巴打完了之后,老太太用手一点周顺:“周顺,你给我站起来!”
周顺站起来了:“娘,您要干什么?”
“你给我滚!滚出这府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文彪,把他给我撵出去!”老太太心想,把人家家里闹成这样,我能让儿子还在这儿待着吗?在府里还待得住吗?
老太太这么一说,周顺一想,我娘说的话也对。事到如今,要想把矛盾解开,只有让我出去,我走吧!周顺现在一肚子委屈,两眼热泪,看了看徐文彪:“好!娘,就这样,我走我走!表兄,我走,行不行?这个事情不管是真是假,我走了,可以吧?”徐文彪一想,这事到这儿,也就这样了吧,不管怎么说他没把我的妻子如何。
“周顺,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给你准备一匹马,给你带二十两银子,随便你上任何地方去都行!转几天你要觉得不行,没有出路,我还允许你再回来。来人!给他备上马!”这一吩咐下去,旁边家丁徐福给备了一匹马,马上给搭一个褥套,给带了二十两银子。周顺临走之时,冲着徐文彪一抱腕:“表兄,我有一事拜托。老母在你的家下,求你……为我尽孝。”
“这你就甭管了,那是我姑母,你走你的!”
“好!娘!”周顺又跟徐母见礼。最后他倒退两步,走出了徐宅。徐福牵着马,在前门外等着,周顺上了马之后,拍马走了。
周顺走了,徐文彪来到大门以里,吩咐一声:“把门关上!”关上门之后,徐文彪余怒未息:“哼,太不像话了,我这么对待他,他竟然这么对待我。”转身形,他跟贾氏上楼了。到楼上之后,贾氏还抽抽搭搭没完没了地在那儿哭。
“行了,你就别哭了,他不已经走了吗?”
“我觉着这个事,好悬啊!”
“是啊,你不是没失贞节吗?”
“就是啊。”
徐文彪心想,我得看看姑母啊。徐文彪转身又到两个老太太堂楼上,一看两个老太太互相之间正安慰呢。周母能不哭吗?老太太放声号啕,这是一种复杂感情的表现。徐文彪安慰了老太太之后,转身又下楼,刚想回自己的宅院。忽然见徐福匆匆忙忙由打外边进来了:“哎哟,徐达官,跟您说,门口有一位客人拜访。”
“谁?”
“他说是您的好朋友,名字叫阮英!”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