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山上往下走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古老,以及它桀骜不驯的鲜明个性——当然了,也许别人对这种感觉有不同的想法。我们旁边就是“火烧地”——那可能是雷电干的,不像是最近才被烧的,整个地方也只有一个被烧焦的小木桩而已,与其说是火烧地,不如说是那些鹿群生活的自然放牧的场地。那是一个荒无人烟、有些古老的地方,我们总是能看见狭长的树林小道,矮杨树和乌饭树也都能在那里被找到。我觉得在我经过火烧地的时候,扑面而来一种温暖亲近的感觉,就像走过荒废的或是曾被人开发利用一部分的牧场一样;然而当我回忆起了我们人类,也就是我们的亲戚朋友家人同伴在改变创造它的同时还表明它的归属权时,我就会觉得它的主人会跳出来不让我们继续前行。世界上怎么会有地方是没有人居住的呢,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人类无处不在——这种想法在我们的脑海里是根深蒂固的。在城市里我尚且可以有这种想法,但是到了真正的自然面前你可说不出这种话了——那里的景色是那样的开阔、阴暗和古老。尽管这里的自然是那样的璀璨夺目,但是它却从未被开发过,是值得我们去守护与尊敬的。我充满敬意地观赏这里的自然,仿佛见证了神灵们对这个地球所作出的贡献,像那些形状、形态和原料,都出自他们的双手。这就是众人深入了解的那个世界,那个在“含混、古旧的幽暗”中被创造出来的地球。这里没有供人们嬉戏玩耍的地方,这里只是还没有被人们创造改变的小小地球。你不能将它称之为草坪、草原、林地、牧场、耕地、荒地或其他种种,因为它只是一个古老而纯粹的地球表面。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地球就是用来给人们提供居住的场所的——自然赋予它这种能力,我们就不能浪费它给我们带来的便利。人类和地球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地球又大又神秘——并不像我们所说的那样,是哺育我们喂养我们的生母,也不是那种人们能随意践踏破坏的生存处所。不,或许它可能会因为对我们有过多的了解而不愿意让我们的尸体留存在它那里——这是命定的因果、宿命的归属。身处于此,人们会受到对自己并不友好的力量的攻击。那个地方对异教非常的推崇,并且对礼仪迷信得很,那里居住的都是常年与石头和野兽打交道的人。我们尊敬地向那里走去,那里的越橘在我们前进的路上被我们一一采撷,味道是非常辣的。在康科德,凡是有野松树矗立的地方,以及那些被树叶覆盖的森林的土地上,都曾有过收割者,或有农夫种过庄稼;反观这里,人类仿佛没有在地球生存过,而这正是上帝所寻求的这个本质世界的模型。我畏惧地站在那里,这个困住我的东西让我觉得异常的生分。我对于那些牛鬼蛇神并不畏惧,因为我曾经和它们一样——我的身体也是这样——但我畏惧身体,只要我的视线里有身体,我就会浑身颤抖。这个能控制我的巨大生物究竟是什么?我们可以来谈一谈那些神秘的东西!想想大自然降临在这个地球上的生命,和那些每天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每天我们都要去触碰的东西——像是岩石、树木和在我们脸颊上轻轻吹拂的小风!坚硬的地球!真实的生活!日常的学问!去碰触它!去碰触它!我们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我们究竟生存在哪里?
后来,我们在美丽的景色中发现了我们曾认真记忆的岩石还有别的事物的特点,于是我们把自己的进程加快。下午两点之前,我们就到了能放我们平底河船的位置。本来鲑鱼是要成为我们的午餐的,但是阳光实在是太耀眼了,导致鱼儿不上钩,所以只有硬面包和猪肉来帮助我果腹了——而这两样消耗品此时此刻已经快被我们食用完了。与此同时,我们对是否要再向上游走1英里心存疑虑,到索瓦德尼亨克河边吉布森的林间空地中那间废弃的木屋去——我们需要一把半英寸的木螺钻来修理一根尖铁杆。我们周围有许多小云杉树,而且我们有一个备用的尖铁头,但却没有可以用来钻孔。可在现实中却是,我们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否找到存留在那里的工具。我们拼尽全力去修补船上的漏洞,为了让下游的航程更加的顺利——它在航行中总是能派上用场的。另外,这次的航行我们不想浪费额外的时间,万一我们在抵达更大的湖之前就遭遇大风,我们就得滞留于此。这些水域中的风总是能挑起巨浪,即使它们并不剧烈,在这样的水域里平底河船是无法航行的。曾经,就是由于风浪,麦考斯林在渡过北双子湖的源头一处仅4英里的航程时,就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补给品了,一旦船出了事故,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湖岸的周围走一走,跨越数不清的河流,在荒郊野外不停穿梭,然而面对这样的事情,我们并不能很快地适应下来。
我们满怀遗憾地离开了麦考斯林曾经当过伐木工的地方——车桑库克森林。而处于上游的急流和水陆联运线的路程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走完。其中有一条名叫里波根乌斯的水陆联运线,长3英里,据麦考斯林说,那是这条河上最难走的水陆联运线。我们距全长275英里的佩诺布斯科特河的源头还有100英里的距离。州助理地质工程师霍奇曾在1837年来过这里,他经由一条仅1.75英里长的水陆联运线渡过河去,进入阿莱加什湖,并顺流而下到达圣·约翰河,再沿马达瓦斯卡河上行,渡过格兰德水陆联运线之后,到达圣·劳伦斯河。在我所知道的以这个方向前往加拿大的旅行记述中,他是唯一的一个。如果用小的事物来形容大的事物的话,他描述自己第一次见到圣·劳伦斯河的情景便是这样的,仿佛是巴尔沃亚在达里恩地峡的山坡上头一次与太平洋相见一般。他是这样描述的:“每当我回想起我在高山上看到圣·劳伦斯河的情景,我都不能自已,像我这种整整两个月都待在森林里的人,刚刚出来便看见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觉得妙趣横生。我的面前是9到10英里宽的大河,河面上有几个数得过来的小岛和沙洲,而河岸的旁边还有两艘已经抛锚的船只。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未曾被开垦过的山脉与小河平行着扩张。山后的太阳的余晖让我的眼前形成一个美丽的金色世界。”大约到了那一天的下午4点,我们开始返程。在我们的航程中,只要撑几下船就可以了。在汹涌的急流里,船夫舍弃了撑杆而用又大又宽的桨来驾船。尽管我们滑行速度不慢,常常很顺利地就顺流滑下去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划上来——而此时此刻我们的航程却更加的惊险了:只要我们有一次和这数万礁石相撞,我们的船就会严重的渗水并且下沉。能解决这样的意外事故的唯一方法就是,船夫凭借顺着河流向下前进的水流的浮力来将船漂浮起来。会游泳的人就只需要游到岸边就可以了。最危险的一种情况就是被卷入一块巨石后面的漩涡中,因为在那里,水流向上游方向冲的速度要比在其他地方向下流的速度快得多,在不停的旋转中,一切都会被卷到水下,直至淹没。麦考斯林把出现过事故的几块礁石指给我们看。有些时候,好几个小时都没有看到尸体在哪里。他自己也曾有过一次被卷入漩涡的经历,当时,只有他的腿还露在水面上;但幸好,他被水流及时地抛了出来,才能呼吸并存活下来。船夫在穿过急流的时候有一个难办的问题:要在分布于0.25或半英里水面的1000多块暗礁的包围圈里,选择一条迂回、保险的路线,同时还要保持每小时15英里的速度稳步前行。他停不下来;可是,他的归宿在哪里呢?船头的人全力以赴地挥桨前进;船尾的人则听话地跟着船头的人。
我们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阿波尔扎卡梅古斯瀑布。为了不在这条水陆联运线上过于辛苦,我们的船夫早早地就去进行查探了,而且我们的平底河船即将沿着瀑布下去,而我们所携带的也只有行李而已。我们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在河的最中间地段,准备把船接下来并让它滑下垂直高度约六七英尺的第一道瀑布。有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就在一两英尺深的湍急河流中,而船夫就在那里的边缘处,不远处,一条瀑布从9至10英尺高处直泄而下;船的两侧一边站一个船夫,帮助船轻轻滑过水面,直至船首悬空伸出10至12英尺,然后让它直接落下;这时,一人抓住绳索的同时另一个人就跳进了我们的船里,而抓着绳索的人则紧紧跟在进船的人的后面,他们乘坐平底河船快速地在急流中前行,去往另一个瀑布或者非常平静的水域。没用上几分钟,他们就安全到达了;如果是不熟练的人来做这件事,那就和冲下尼亚加拉瀑布的这种鲁莽行为没什么两样。好像你只需要一些专业的知识与技术,就能在尼亚加拉瀑布上自由地航行。总而言之,他们渡过瀑布时的沉着与冷静,让我对他们两位重拾了信心。也许会有人这样想,瀑布是什么?瀑布就像泥潭一样,难以通过。如果它们没有让我们陷入危险的能力,那么它们就失去了自己的尊严。俗语有云:“亲不敬,熟生蔑。”船夫将船停了下来,或许是停在瀑布下方一块平顶岩石下突出的岩石上,那块石头矗立在两英尺深的回水湾中;在四处飞溅的浪花中,他粗犷的声音渐渐传来,冷静地给予你一定的指导,告诉船应该怎样被放下水。
在将波科沃克姆斯瀑布绕过去之后,我们将船划到了凯特普斯科尼根的水陆联运线,也可以把它叫作“橡树堂运输道”,我们的打算是走到运输堂的一半就开始停下歇息,这样我们就可以保持充足的体力接着抬我们的平底河船向前进军。每个船夫的一侧肩膀上都有一块手掌大小的红色印记,那是行走的时候被平底河船磨出来的;因为这边的肩膀一直被使用,所以他们这边的肩膀明显比另一边低。这种高强度的劳动很快会使最强壮的体格也疲惫不堪。因为春天极少有干爽的时候,所以这些伐木工们已经习惯了冷水中的工作,即使衣服湿了,他们也可以挺到晚上再换,甚至还有晚上也不换衣服的人。如果有人不按规矩办事,给自己搞什么防护措施,那么大家就会讨厌他或者给他起绰号。除了水上和路上一起奔波的人外,没有人能忍受得了这种生活。麦考斯林表示,他原先在一个到处都是原木的地方,见过肩上扛着手杆的六个人一下子全都到了水下,并表明他一点夸张的意思都没有。如果原木没有松动,他们就得把头露出水面来呼吸。运木工们只要早上醒了就可以立马工作,从早干到晚,从天没亮一直干到天黑,晚上躺在他的雪松板床上入睡之前,他连吃晚饭和晾衣服都做不到,因为他的时间不够。那天夜里,我们就这么躺在那些人做出来的床上,帐篷被我们放在了我们所立的长杆上,然后我们给我们的床铺上了新鲜的叶子,因为我们的床太潮湿了,而且褪色严重。
这个早上,我们很快就把船抬到了水里面,因为怕风吹起来,所以我们的行动很迅速。船夫驾船向帕萨马加梅特瀑布航行,很快便到了艾姆贝吉吉斯瀑布;我们拿着我们的行李,从那里绕着走了过去。我们在艾姆贝吉吉斯湖的源头处解决了我们留下来的猪肉,这样的早餐之后,我们便在安静的湖面上划桨前进。此时此刻,晴空万里,东北方向上的云雾开始消失不见了,而山峰也逐渐展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轮流划桨,以每小时6英里的速度,迅速划过深湾、帕马杜姆库克湖脚和北双子湖。微风阵阵,我们前进得很容易,所以我们到达水坝的时候才中午而已。船夫驾驶着平底河船通过了瀑布上方10英尺处的一个原木送水门,并在下面将我们载上船。我们没经历过比它更长的一段河流了,而且它的危险程度也是很高的。我们推断,有时,我们下冲的速度会达到每小时15英里,如果这时撞到一块礁石上,我们的船立刻就会从头裂到尾。我们偶尔会跟鱼饵似的在水里起起伏伏,好像在看河妖什么时候能到来;有的时候就在水里横冲直撞,而就在船即将承受不住的时候,反而会突然平静下来,然后四平八稳地滑了过去;有的时候还得拼命划桨,使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船拉到左边或右边,以绕过礁石。在我看来,我们的航程就和在苏必利尔湖出口处的苏圣玛丽那里驶过急流的经历一样,而这多亏了我们不亚于印第安人的船夫的敏捷与灵活。很快,我们便驾船航行了1英里,进入了奎基什湖。
在经历过这样的航行路程后,过去那些看起来残暴、凶猛、可怕的河流现如今也变得温顺、可爱起来了;它们在自己的通道里遭到了挑战和骚扰,并在撑杆和桨的刺戳、鞭打下屈服;人们在水面上行走都不需要担心安全的问题,夺走了它们所有的精神和潜在的危险。从现在开始,即使是水位最高、最湍急的河流,似乎也不算什么了。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船夫会对急流如此了解而且蔑视了。麦考斯林夫人曾告诉我们:“要说谁能对水流最熟悉,那一定非福勒的那些孩子们莫属了。”据她说,他们曾在夜晚乘平底河船划了三四十英里,想把一个医生送到下游的林肯市;那个时候天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你只能在1杆以内视物,而且当时河水上涨得厉害,湍急的河流也并不消停。当他们第二天白天送医生抵达目的地时,医生甚至惊呼道:“哦,汤姆,你驾船的时候怎么能够看得见呢?”“那算不上是驾驶,我们只是使船保持直行。”可是,他们从来都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确实如此,也许我还低估了那条河流的危险程度呢。
格兰德瀑布上游就是我们停放我们平底河船的地方。而汤姆的家人在我们到达米利诺基特河后便要过来给我们安排住处,就在这时,我们发现两条独木舟正从沙德湖拐入这条河,而且每两个人乘坐一条独木舟。其中一条独木舟停在了我们前面的一个小岛对面,另一条则停靠在我们身边,划船的同时还仔细查看着岸上有没有麝鼠。我们在独木舟靠近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后一条独木舟里的路易斯·内普丘恩和他的伙伴们,他们打算去车桑库克那里狩猎驼鹿。他们伪装得连我们都认不出来。如果在远处看见他们,很可能会将戴着宽边帽子、穿着宽斗篷外套的他们误认作是贵格会教徒;如果你在近处看他们,你会发现他们一个个好像是那种经历了一晚上的狂欢然后早晨还很精神的时尚年轻人们。当你遇到他们时,你会透过这些自出生就生长在这里的印第安人,想到城市街头懈怠疲懒,捡拾垃圾、无法自力更生的庸人。实际上,在低级的野人和大城市中的社会底层居民之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出乎意料的相似之处:两者都是大自然的孩子。伴随着他们的退化,其种族的那种特殊性也消失殆尽了。内普丘恩看见我们其中一人手中拿着几只山鹑,于是他对我们究竟猎杀到了什么充满了好奇,然而我们装出生气的样子并且不回答他的问题。曾经我们对印第安人很尊敬;但是——“我生病了。哦,我现在不舒服。你提条件,然后我去执行。”实际上他们是因为在法夫群岛上举行的一次狂欢聚会中喝得烂醉如泥才耽搁这么久的,而且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从宿醉中完全清醒过来。他们用锄头在岸边挖出了几只小麝鼠,并将它们放在了独木舟里,不过它们是被用来果腹的,他们没想要它们的皮毛——它们经常在旅途中食用麝鼠。接着,他们继续向米利诺基特河上游走,而我们则在汤姆家开怀畅饮,待精神恢复之后,接着沿佩诺布斯科特河走,向下游前进。而汤姆则被我们勒令留在家里。
有一个人,他就自己一个人寂寞着,在荒郊野外的边缘,在印第安人们生存的米利诺基特河岸旁边,在一个新的满是黑暗的世界里;他选择拿起他的长笛来吹奏,狼嚎也在这个夜晚给他的曲调伴奏。也可以这么说,他过得和原始人没什么两样,仿佛自己还生活在远古时代。可是,今天他将变得和我们一样,和我们过共同的生活,脱离过去;或许只是他读的文学名著太少了,我们之间应该有一次促膝长谈的机会。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现代人,那么,历史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他的时代是没有诗词歌赋的3000年前。你有能力回到比这更远的时代吗?哎呦!哎呦!当我们转入米利诺基特河口时,有一个非常古老的人被我们发现了,甚至连前人都不了解他的历史。他坐在树皮船里航行,而使船滑行的则是他们手里的角木桨,树皮船则是用云杉树根缝制的。在我看来,他是晦暗不明、不清不楚的——他经历了从树皮独木舟到平底河船的过程,这都是他所经历的岁月。建造棚屋的是原木而不是兽皮;他不是以热面包和甜饼为主食,而是麝鼠、驼鹿肉和熊油。他在我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沿着米利诺基特河向上游行使,仿佛是一朵模糊的云朵自另一朵云朵身后飘过,逐渐消失在天空中一样。红面孔的他就是这样处理自己的未来的。
我们一整晚都是在“乔治大叔”的家里度过。他回来了,他的狗都开心得不行。在最后一次给靴子抹黄油之后,我们在第二天接着前往河的下游。我们先步行了约8英里,然后由一个人撑船,为了到马特沃姆凯格河,乘平底河船行驶了10多英里。简单地说一下,我们的四轮马车在那天的午夜从修建了一半的桥上掉了下去。我们在那里听到了上百把锯子混杂在一起所发出的那种嘈杂的声音,一刻也停不下来,在我的耳边响个没完。然后到了第二天的早晨6点,我们中有一个人就向马萨诸塞州前进了。
连绵不断的森林是缅因州茫茫荒野里的一大特色,而开阔地和林间空地是你想不到的少。森林连绵不断,只在几块火烧地、河上狭窄的空间、寸草不生的高山顶部,以及湖泊和溪流之处出现几道间隔。那个荒野很潮很乱,阴森和荒芜把这里浓浓包围了,这里的春天是那么的潮湿,到处都是泥巴。只有山上的美景是温柔、优雅的,而这里带给你的只有孤寂与原始。你无法想象湖的景色有多美,它们所处的位置很高,沐浴着阳光;森林在湖的边缘逐渐减少,成为细细的穗状;一座座青山分布于各处,就像紫色的宝石镶嵌在精美的珠宝周围一样——这样的景色要比湖岸边的那些更美丽优雅,到处透露着文明的气息,和它曾经的美丽没有什么差别。英国国王的人工林并不是这一片森林,皇家的禁区才属于这片森林。这里只遵循自然的法则,拒绝森林的法规。这里没有人驱赶土著人,森林里的树木也仍旧是枝繁叶茂的。
常青树在这里到处都是,这里还生长着苔藓的银桦和水槭树,红色的小浆果遍地都是,如果你有幸尝一尝,就会发现它们的口感是淡而无味的。到处都是充满湿气、青苔遍布的岩石。无数的湖泊和湍急的河流使这个地方变得绚烂多姿,河湖之中满是鲑鱼和各种各样的雅罗鱼,还有大麻哈鱼、鲱鱼、梭鱼和其他鱼类;山雀、蓝背鸟和啄木鸟在为数不多的林间空地唱歌,鱼鹰和鹰也不甘落后,只是唱得过于刺耳,潜鸟在“咯咯”地笑,就连鸭子也在偏僻安静的河流中亮一嗓子;夜晚还有猫头鹰与狼的音乐盛宴;夏天,数不清的黑蝇和蚊子三五成群地在空气中盘旋,它们是白人的“天敌”,恐怖程度更甚于狼。这就是驼鹿、熊、北美驯鹿、狼、河狸和印第安人生活的地方。在这片黑漆漆的森林里,谁能描述一下那美丽和永恒生命的存在?虽然此时此刻是冬季,可是春天却仿佛已经到来了一样,让我们觉得春意盎然。这里的腐烂的树木好像并不是要即将死去,而是永远停留在它们青春永驻的时刻。这里的自然像个天真的小孩儿一样欢乐,它周身的空气都是那样的甜蜜美好,也只有叫唤个不停的鸟儿和潺潺的小溪把这份难得的静谧给打破。
这里是多么的适合生活、休息和安葬啊!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它们会对坟墓和葬礼露出不屑的微笑。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是绝不会考虑乡村墓地这种东西的——想要让他们在潮湿的小山坡上修一座坟墓,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次旅行提醒了我:这儿还是一片全新的国土。你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深入地了解那些原始的州的内陆腹地以及非常遥远的地域,用不了很长时间就可以到北方人、卡伯特、戈斯诺尔德、史密斯和罗利来过的那个美国。如果哥伦布是第一个发现新大陆的人,那么韦斯普奇、卡伯特和清教徒,以及我们——他们的后代——被我们找到的也只是美洲的沿岸。就算史册里已经写上了共和国的名字,但是仍旧没有多少人生活在美洲,那里仍旧是那么的荒芜。正如英国人居住于新荷兰一样,我们还只是住在新大陆的沿岸,我们并不了解我们所航行的那条河的发源地的相关一切事情。我们用来制作房子的木材和木板等,曾经是生活在印第安人狩猎驼鹿的广袤森林里。纽约在自己的地界内有属于自己的一片荒原。虽然欧洲的船员早在轮船发明之前就已了解哈得孙河和富尔顿河的深度,可是如果没有当地的印第安人为他们带路,他们还是很难在阿迪朗达克地区找到它们的源头。
这片大陆难道已经被我们找到并且被我们据为己有用来生活了吗?我们在海岸的边缘行走着,从帕萨马科迪河到萨宾河,或者到布拉沃河,或者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尽头的地方,他的步伐可以稍快一些,可以和河流相媲美,而且任何一个曲折的水湾都不轻易错过,踏着那里海浪的乐声前进;接下来,每一周都要去能让人充满力量的偏远渔镇,每一月都要在城市的码头停留一番,去那里的灯塔小坐一会儿——做过这些事的人们,请你们和我讲一讲,它是否已经是一个被人们所发现并接触到的地方而不再是荒无人烟孤独寂寞的岛屿了?
我们非常迅速地前往太平洋,把俄勒冈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的那些没怎么开发过的地方都忘在了脑后。就算铁路已经在缅因州的沿岸出现了,印第安人还是能将州内高高挺立的群山和海边的一切都一览无余。班戈市屹立于佩诺布斯科特河上游50英里处,在最大吨级轮船的航道的最前面,是这片大陆上主要的木材集散地,有12000人口,仿佛是夜空角落的那颗小星星。这个城市在还不是城市之前,曾是一片森林,并且被砍伐得一干二净;城市里都是欧洲旧社会的高贵与华丽;它还为了购买货物派发船只前往西班牙、英格兰还有西印度群岛——然而,只有几个伐木工到“河上游”去,前往它一直生存的偏远的郊外。它那里还能看见熊和鹿;而驼鹿在佩诺布斯科特河游泳时,却被卷入航行的船只之中,变成了海港里的外国水手的食物。接下来,乘12英里的火车,就到了佩诺布斯科特部落的居住地——奥罗诺和印第安岛;然后可以利用平底河船与独木舟,走军事公路,直到上游60英里的地方——那里还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没有人去那里投资置业,甚至地图上都找不到那个地方,那是在风中飘摇的新奇世界中的古老森林里的成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