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绺子绑票,没受到任何损失,还认了干亲,得到了帮助,真是个奇闻。
诗曰:
起自田垄知苦辛,岂能辜负老乡邻。
一朝误会解除掉,依旧可知纯净心!
李海青家住的屯子是现在的大庆市大同区双榆树乡向阳村,屯子本来没有名,当时仅有几户游牧的蒙古人居住,后来逐渐成为个自然屯。由于李海青在这里居住过,就叫了“海青窝堡”,现在也叫“海青屯”。在海青窝堡屯西南再走十多里,有一个较大的村屯叫胡大屯。屯名的由来,据当地年长的屯爷讲当年跑马占荒初建屯的第一人,首户财主姓胡。随着岁月的流逝,本屯的乡邻和外来办事的过往行人,习惯性地把这个屯子称胡大屯,归肇州管辖。屯里有一个天然的大水泡子西大海,这个大水泡横截整个胡大屯,大水泡子对岸是狍子、野狐、野狗、狼群等动物生息繁衍的乐园。隶属三不管地界,除早年由郭尔罗斯后旗蒙古族王爷修建的喇嘛寺外,辽阔的大草原上,依稀可见蒙古族放牧人的几个蒙古包外,纯属无人居住区,堪称动物王国。
由于这里自然条件好,野味丰厚,有好多匪绺先后流窜到这块乐土捕捉猎物,破坏了原生态。现在海青队不断壮大,吃喝用住的地方也成了问题。李海青决定建立一个栖息地,离喇嘛寺不远处,建起一座可容纳近千名队员的山寨。后来吉黑两省过往的大小匪绺,听说海青队在此搭建了海青山寨,有的来碰碰码(土匪黑话,见见面),有的来挂住(土匪黑话,入帮),谁都不再来骚扰这片土地了,把喇嘛寺方园数十里的荒草甸子让给了海青队。
李海青救的干儿子名王勋,当时11岁。在肇州县伊顺招(今大同镇)外公家读小学,这孩子在校品学兼优,聪明活泼,并且长得英俊帅气,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男孩。学校放暑假,他回到自己家胡大屯,准备在家待一个假期,帮母亲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母亲见儿子回到身边,别提有多高兴了,平常日子都是自己一个人孤独惯了,这回能跟儿子共同生活一个暑期,心里盘算着把平常舍不得吃的东西,全拿出来调样给儿子做着吃。真是应了那首诗:“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融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近邻西院张二婶听说王勋放暑假回来了,因两家相处较好,关心地过来看看。正赶上母子俩吃晌午饭,饭桌上摆放着小葱、香菜、黄瓜和酱,另外一大盘子韭菜炒鸡蛋,一小盆小米饭。母亲看着儿子吃饭,把炒鸡蛋夹给儿子,懂事的王勋又夹回,放到多年来含辛茹苦的母亲碗中说:“妈,你别老给我夹,你也吃啊。”母子俩让来让去。张二婶看到此情此景,感动得直抹自己的昏花泪眼,激动地对王勋的母亲说:“王嫂,你瞧这孩子多懂事,不但心地善良、孝顺,而且书又念得这么好,真不知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老天爷赐给你这么个好儿子。这小子长大错不了,一定能成为有出息的人,你就等着老来享福吧。”
张二婶的一番话,让王寡妇备感欣慰。心想自己守寡好几年,风里来雨里去地把儿子拉扯大,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最清楚,别人是体会不到的,确实不容易。但一看到眼前儿子的回报,对美好的将来更加憧憬,即使今天有再大的付出也是值得的。她心情特别舒畅,脸颊上的鱼尾纹都笑开了。
时间转瞬即逝,王勋放假回来六七天了。这天吃完早饭休息一会儿,便开始写暑假作业,一个半小时就把当天计划完成的作业全写完了,随手拿了本《西游记》来读。此时,本屯一个叫铁柱的同龄小男孩,领着四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小伙伴,来约王勋一起出去玩,准备一起去草甸子上抓蝈蝈。此刻,王勋正被书中孙悟空大闹龙宫的故事所吸引,不愿放下书出去抓蝈蝈。王寡妇对儿子王勋说道:“不要老闷在家里写啊,看啊。回来好些天了,应该跟小伙伴出去溜达溜达。一方面清醒一下大脑,又可以休息一会儿眼睛,是有利于更好地学习的。”王勋听母亲这么一说,就把书放下,跟小朋友一起到大荒甸子去抓蝈蝈。小伙伴们来到草原,欣赏故乡大自然的风光,闻一闻大草甸子上花草散发出的幽香,很是惬意。
出屯野游的六个小伙伴,前呼后拥,连蹦带跳,不知不觉地把屯子甩在身后已有五六里远了。王勋说:“咱们几个就在这块地抓吧,相互不要离得太远,互相好有个照应。以免发生危险。”铁柱说:“咱们这么多人怕啥,放心大胆地玩吧。”这六个小伙伴,只有王勋是念书学生,常年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又没经受烈日的曝晒,皮肤白嫩光滑,脸上透出一股红润的灵气,他的穿着也比其他五个小伙伴整齐干净又好。相比之下,铁柱和同来的几个小伙伴,由于长年累月帮助家里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皮肤就显得粗糙,脸晒得黝黑,衣服更是补丁摞补丁,显得又破又脏。
突然,从喇嘛寺方向,飞驰而来四位骑马的人,只见头戴草帽,身穿白花旗无袖汗衫、黑裤,足蹬掐脸儿黑布靸鞋。由于正好是阳历七月热天,每个人脖子上都搭条擦汗用的白羊肚子毛巾,四人都携带着短枪,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匪绺拉线(侦探)的从此路过。本来这四个骑马的人已经过去了,不一会儿四个人拉成横排,不知相互说了些什么,突然打马转回,冲这帮小孩奔来。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勋,看着王勋的长相穿着与其他五名又黑又脏的小孩区别很大,初步断定这是富家的阔少或有钱人家的孩子。二话没说,弯腰夹起王勋,抱在马上扬长而去。
骑马跑在最后的劫匪放出话:“你们几个小孩听清楚,回去通知他家人,十日内带一百块大洋,到喇嘛寺来赎人,过期撕票。”铁柱和其他几个孩子,一看王勋被胡匪劫走,无心再抓蝈蝈,急忙跑回屯里给王勋的母亲报信。王寡妇得知儿子被胡匪绑了票,心急如焚,当天下午找车返回伊顺招(大同镇)娘家,找老父亲和兄弟商量营救儿子王勋的办法。
第二天,王寡妇和父亲又回到胡大屯自己家,找来铁柱和其他几个孩子,详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况和劫匪留话的细节。处事老到的王勋外公,经过深思熟虑后说:“不要慌,先打听清楚是哪支绺子绑的票,大当家的是谁,谁又能跟大当家的说上话?最好能找上接冾的人,再去和他们交涉就好办多了。”此时,西院的张二婶和丈夫张木匠听说东院的小王勋出了事,赶忙过来看看,看见王寡妇和父亲正商量着办法。王寡妇见张二婶夫妻俩来了,忙说:“他二婶,让大兄弟帮我们父女俩想想办法,他经常在外边干活儿,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认识的人多。”王寡妇这么一说,张木匠跟王勋的外公说:“大叔,据我所知,住在喇嘛寺的绺子只有海青队,大当家的就是离这十多里海青窝堡的李海青。这个人我清楚,他讲义气,从不骚扰乡邻,昨天发生的事有点儿蹊跷。我不但认识李海青,而且关系还不错。四个月前,我还领着工友给海青山寨做过木匠活儿,下午我陪大叔去一趟。我相信,李海青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王勋的外公听完张木匠的话后,流下了感激的热泪说:“谢谢大侄儿鼎力帮忙,有你陪着我,我就放心了。”
晌午饭过后,王勋外公由张木匠陪伴去海青山寨。王勋外公和张木匠二人手拎四合礼(酒、糕点、绵糖、茶),外带二十块银圆,前往海青山寨赎人。见面后,王勋的外公就要给李海青行大礼,李海青赶忙搀扶起来并说:“老人家,千万不要这样做,这是折煞我呀。有话慢慢说,晚辈听着就是了。”并叫卫士搬把椅子请老人家上坐。李海青斜眼一看张木匠绷着脸站在那儿,忙逗趣地说:“大木匠,几天不见长脾气了,我这里谁敢得罪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张木匠说:“得,得,小老百姓哪敢得罪山神爷呀,得罪大当家的,怕被你绑票,我还想过几天太平日子呢!今天我是陪前辈来办事,不过我真没想到你李海青说一套做一套。”
李海青听后说:“大木匠,看来你是兴师问罪来了,但不知我海青队错在哪里,愿闻其详。”张木匠说:“那好。”张木匠面对王勋的外公,“大叔请你跟他说,看他有什么话说。”王勋的外公起身向李海青施一个抱拳礼,坐回椅子上说:“王勋是我的外孙,这孩子的命苦,他的父亲去世三年了,只有母子俩相依为命。我女儿守寡拉扯他不容易,王勋念书吃穿的费用都由我和他舅舅负担,盼他将来长大了能有点儿出息。”王勋的外公说完,用手帕擦着昏花的老眼。
李海青听完后忙说:“老人家,真是对不起,让您老担惊受怕了,都是我李海青的错。几名拉线的弟兄误认为抓来的孩子是城里有钱人家的阔少,没想到竟是胡大屯平民百姓的孩子。我们海青队知错必改,我是海青队大当家的,我代表几个办错事的弟兄,向您全家道歉,愿赔偿因这件事造成的钱财损失。”王勋的外公接着说:“李大当家的,这件事没造成什么钱财损失,赔偿就不必了。感谢大当家仁义之举,明事理,老夫代表女儿全家谢过大当家。”李海青重申,别说是胡大屯乡亲的孩子我们不动,就是胡大屯地主老财家的孩子,我们也不会绑票。海青队绝不能在家乡附近刮地皮,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何况我们海青队呢。
王勋在海青山寨已经住两天了,队员们都很喜欢他,特别是李海青见这孩子懂礼貌,有教养,更是另眼看待,觉得这小子长大了错不了。李海青跟王勋的外公商量说:“老人家,王勋这孩子,阴差阳错地被劫到山寨,可能这就是我们爷俩的缘分吧,见了面我又非常喜欢他,我想认这孩子做干儿子,不知您老意下如何?”王勋外公急忙叫过王勋说:“还不快给干爹叩头。”王勋这孩子也很会来事儿,听外公讲完,跪地管李海青叫声干爹,李海青认了一个干儿子,心里特别高兴,真心实意地想帮助王勋完成学业。吃过晚饭,王勋和外公加上同来的张木匠,离开了海青队驻地。分别时,李海青嘱咐王勋好好念书,并给了些钱,还说他回海青窝堡会跟家里人说他认了一个干儿子,是胡大屯的王勋。如王勋念书有困难,随时可去海青窝堡家里拿钱。
王勋虽然认了李海青做干爹,但后来家庭不论怎么困难,王勋都没有找过李海青本人或他海青窝堡的家人。
正是:
从来世事乱纷纷,万绪千头总一根。
忧虑忽然欣得喜,犹如碧宇卷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