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月色很快便覆盖了烈阳的光芒,寂静夹杂着虫鸣缓缓流淌。
远离闹市的小屋谈不上奢华,却也五脏俱全,足够温馨。
屋内的小家伙们早已疲惫不堪,亚托克斯为她们盖好了小被子,静静的待到她们的呼吸渐渐平缓才起身离开。
他盘腿坐到屋外的空地上沐浴着月光,皓月当空就像悬挂在他的头顶,轻轻洒下轻纱般的光亮。
亚托克斯一直在默默地观察自己体内的气血就像大江大河肆意奔腾,豪迈却杂乱无章,每当他试图让气血按十二经脉的顺序规律的运行一个周天,庞大的气血就仿佛遇到了什么堵塞反噬的让他几欲受伤。
几次冲击都毫无作用亚托克斯也有些烦躁,除了让气血稍稍规整一些不再四处游荡便再无建树。
游离于十二经脉之外的气血就像没能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不论再丰富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亚托克斯叹息着睁开了双眼,夜色已经彻底吞噬了光亮,万籁俱寂间亚托克斯想起早些时候在暗子那儿得到的情报,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巨神峰已经快有二十年没有在奈瑞玛桀平原挑选拉霍拉克战士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饥寒交迫的拉阔尔人以及其他部族青壮年根本无法满足巨神峰的征兵需求,但在蕾欧娜自豪的描述下她的父亲却是这些年才加入的拉霍拉克军团。
这件事的蹊跷程度之大完全可以算得上巨神峰的头号问题,一个以信仰为基的国度出现了一批玩弄信仰的人,那么混乱迟早将不期而至。
如果不是凑巧“捡到”这两个小家伙,以奈瑞玛城与奈瑞玛桀平原的割裂程度,这件事情将一直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不过这些都不是亚托克斯所担心的,任它洪水滔天战乱不休,他也只在乎现在仍在安睡的小家伙们的归宿。
亚托克斯原本打算将她们送到拉霍拉克军团的驻地即可,无非就两种结果:
若她们的父亲仍然活着,那么她们就能团聚加之亚托克斯和烈阳教派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未来的生活必然不会太过困苦甚至应该有所改善。
若她们的父亲已经战死,那么烈士之后的待遇和亚托克斯将会留下的资源不论如何也足以支撑到她们平平安安成年,至于成年之后的路,就由她们自己选择。
可是谁又能算的到,她们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加入拉霍拉克军团甚至根本不存在于奈瑞玛城。
“烈阳教派...”亚托克斯阴沉着脸,在小屋设下防御符文,转眼间便消逝在月光里。
······
烈阳教派,山脚门户。
烈阳教派坐落在巨神峰山脚的门户是所有朝圣者的必经之路,这里延绵无数岁月的香火为古朴的大殿镀上了一层神性,只有通过这里才能踏上登顶之路,踏上触摸星辰与面见神灵之路,总有人在这启航试图挑战,却总是在登峰途中被拍落山底,生死不知。
“住持!”
雄浑的大喝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亚托克斯拖着重剑毫不收敛自己的杀气笔直的走进这座飘散着香灰的古朴寺庙,无数人被惊醒,慌乱中各种叫喊不绝于耳。
但寺庙高堂之上的红衣老者却好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端坐着披着长袍紧闭双目念诵着无声的经文。
亚托克斯在高堂之下倚剑而立,寺庙里的香火不断冲刷着他铺天的杀意,他全力催动着体内的气血对抗着这股压制。
终于一旁狂热的信徒嘶吼着冲向亚托克斯打破了诡异的安静,亚托克斯甚至没有看他,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在信徒将要靠近他时便将信徒切成了无数散落的肉块,飞溅的血液漫天飞舞,更多的信徒见到亚托克斯对神的亵渎红着眼睛更加疯狂的前仆后继,血雾飘散着溅湿了亚托克斯的衣衫,亚托克斯仍盯着高堂上的老者沉默不语。
终于老者颤抖的眼睑留下两行清泪,嘶哑着嗓子问:“何至于此?”
“你们知道我的目的,为何要试探我的诚意?”亚托克斯身上的血气再度咆哮席卷向高堂,高堂上金光闪耀喷涌而出反将亚托克斯击退,亚托克斯的双脚在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我的孩子们都在反抗,您难道就看不见吗?将军,你对于孩子们的耐心都去哪儿了?”老者并未回答亚托克斯的问题,而是颤抖着挥手,所有还在扑向亚托克斯的信徒便停了下来,退回了阴影之中。
“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亚托克斯朗声高唱,他的身边已经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和那些人死前狰狞的面庞泡在血液里若隐若现。
“神的周身怎么会允许平原的杂种所侍奉?”
“再说出那两个字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剃干净你的脊梁,我会切断你的四肢,我会...好好享受我的剑刃刺穿你的灵魂时你绝望的哀嚎。”亚托克斯踏着血水一步步走向高台,嘴角勾起狰狞的弧度恍若疯魔,重剑不断吸收着漫天血气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在血水里拖起涟漪,隐隐间与已经处于下风的香火气息相抗衡。
“您是恶魔!是恶魔!神啊!”老者嚎啕大哭,再也无法端坐倒在高台上哭嚎。
“我只是想要两个供奉身边信徒的名额,你却肆意致使这些如此信仰你的人试探我的底线,谁才是恶魔?”亚托克斯到底还是停在了高台前并没有迈步向老者面前,他默默的抬头。
“只能是两个,只能是巨神峰的孩子。”老者好像被抽取了脊梁,瘫软在高台之上,“近日你便可以带着她们登峰,你将代替她们承受试炼。”
亚托克斯得到了他想得到的答案,趟着血水背着剑一言不发的离去。
“三倍的试炼,就算你是飞升者,就算你再如何强大,我也要让你脱层皮。”老者在亚托克斯离去过后便恢复了端坐的模样,阴冷的捏碎了一旁的通讯符文。
亚托克斯随便找了个河道冲刷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将那套衣衫丢进火堆里,找到自己事先边备好的包裹穿戴整齐才慢慢走回小屋。
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烈阳美好的光亮将洗涮夜晚的罪孽,他不希望小家伙们双手沾满鲜血,他甚至不希望小家伙过早的了解这个世界令人作呕的规则。
小时候总是在学习如何守规矩,直到长大了才发现是要学会如何合理的不守规矩。
供奉身边需要纯洁之人所侍奉,直至数年后这批纯洁之人成年再换下一批,一直循环往复,这是亚托克斯所能想到给姐妹俩最好的出路。
明知道亚托克斯的意图,住持老者仍抱着一线希望,因为巨神峰之巅的供奉身旁的信徒数量决定了老者和他的寺庙将会在下次瓜分贡品的多少,也间接决定了他们的话语权。
像他们一样的寺庙巨神峰周边还有无数个,在这无数寺庙中只有少之又少的古寺能被选中服侍供奉的名额,而在这些古寺里又只有更少的部分能获得更多的名额...
原本门户寺庙出于优秀的地理位置一直以来都有五个或以上的名额,这也是他香火最为茂盛地位最为尊崇的原因,如今被亚托克斯强取两个名额就预示着未来十余年里将会有几个大寺与门户寺庙相挺抗礼。
这也是为何老者不惜牺牲无数忠实信徒也要试探亚托克斯的原因,无他,利益罢了。
所幸他装作势在必得的模样唬住了老者得到了名额,因为亚托克斯其实无法和老者撕破脸皮,寺庙里高堂上有亚托克斯那怕展开飞升形态都无法抗衡的力量,那道金光便是他的试探。
天色彻底亮起,叫卖的小贩开始活跃叫醒了熟睡的人们,这座慵懒的城市轻轻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的仆人开始收拾手里的活计,街边的商人也摆好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商品并红光满面定要赚个盆满钵满。
亚托克斯找了个最多人排队的小贩面前默默等待,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轮到他,好在他这次可带足了钱,不会再犯些常识性的错误。
“这位客官这么疼娘子?”小贩一边熟练的打包各种包子、馒头和汤食一边打趣着亚托克斯,见亚托克斯一脸茫然旁边的大妈才笑着解释道这家小贩的吃食是出了名的养生,红糖馒头和红糖水最是受大姑娘欢迎,这不那么多大老爷们都睡眼朦胧的排着队么?
亚托克斯这才回首观察四周,好几个哈欠连天甚至脸都未洗的大老爷们同时露出了个同病相怜的苦笑,而在那苦笑背后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幸福甜美之色。
“是啊,家里两个小娘子还未睡醒。”亚托克斯也叹着气取回早点。
一众男士闻言顿时肃然起敬拱手道:“公子好身板,坐享齐人之福还能红光满面早起,不像我...”
接下来便是些少儿不宜的讨论,亚托克斯又愣了愣意识到他们又双叒叕误会了什么,抬手预言,终还是摇摇头背着手离开了。
一众孤狼看着亚托克斯稳步向前洒脱的模样,心里更是佩服。
“大人你杀了好多人,城里人吃早饭是要杀人的吗?”戴安娜鼓鼓的小嘴使劲塞着香甜的包子,她很是喜欢这种有肉的面食,扑闪着大眼睛询问着悠悠哉哉的亚托克斯。
“哎,我就知道好吃的来之不易,不抓紧锻炼以后饭都吃不起了。”蕾欧娜更喜欢纯纯的馒头,皱着眉头很是深沉。
“想什么呢?”赏给一人一个爆栗,看着两人水汪汪的大眼睛亚托克斯在心里长叹,终究还是骗不过她们。
“在这儿呢,想买东西就要花钱,钱呢,就是要赚,比如你去帮人搬东西,别人就会给你钱,你就能拿着钱去买吃的...”
“所以大人一定是帮人杀人了吧?哎,我就知道吃饭要杀人...”又是一个爆栗。
“不可以再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小小年纪的小姑娘,你们懂啥?”亚托克斯又犯了和她们讨论的严重错误,扶着额有些头疼。
“可是只有杀了欺负我们的人,才能保护我们爱的人呀。”戴安娜双眼弯成漂亮的月牙。
“我们说好了要保护大人的!”蕾欧娜也憨憨的笑着,戴安娜非常不满她说漏嘴了她们之间的秘密。
看着打闹着的两人,亚托克斯静静的靠在椅子上默默的笑着。
保护我吗?也挺不错的。他想。
这样平凡而普通的一天,真是他的一种奢望呀。
靠在椅子上的亚托克斯觉得姐妹俩的吵闹声越来越远,微笑着的他久违的进入了很久很久没有再经历过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