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但她说的喜欢的定义他不是知道的吗?可他居然还用那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回绝她,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对他说的是喜欢而不是爱?
“缡……缡缡?”
“啊,怀歌姐姐,抱歉。怎、怎么了吗?”拉回不知道飘荡到哪里的思绪,她转向正一脸好奇望着她的怀歌。
“都喊你好几次了,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呀。”这两天相处下来她发现怀歌性格爽朗,又像个大姐姐很会照顾人,虽然马超说过不要太靠近她,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与她亲近起来,怀歌的存在也恰好缓和了她对马超告白后的尴尬。
“缡缡,你有喜欢的人吗?”在她怔忡间怀歌又恶作剧地丢来一句:“你觉得我们家小孟起怎么样?”
“啊……我、没有啊。马超哥哥很、很好,没有怎么样的……”茉缡连忙又摆手又摇头,一阵手忙脚乱。
“噗,你真可爱,干嘛紧张成这样啊?”其实茉缡和马超的事她都是知道的,一个是小女儿家的心思明白易懂,一个是若即若离却又忍不住将自己的心贴上去的关怀备至。只是出于对小辈的体贴,她才一直没有说破。“缡缡,当人活到一定岁数,某些曾经执着的就只会被当成不愿改变的沉默。你看看这棵榕树,只不过是经历一百年的沧桑,就被这里的人当作庙里的佛像一样参拜,还挂了那么多东西上去许愿,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茉缡抬头望着上方一大片花花绿绿用线吊着橘子挂满一树的祈福纸张,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喜欢一个人只需要一眼的那一个瞬间就足够了,但爱一个人,却很漫长。”她不方便过问她和马超之间的事,唯有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人的一辈子总有许多遗憾,但如果及时发现,那些遗憾就会变成来得及挽回的错误……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明白的。”怀歌说的她都明白,只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马超之间是个不可能被挽回的遗憾。
“今晚刚好赶上突厥部落一年一度的庆典,你会去吗?”
“我会的。”……
她是不会去的。她本来就不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当下午与马超碰面那匆匆一瞥的瞬间,在他又被绣琅拉走以后,她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去的。
怀歌说的庆典其实是突厥族的求偶日,在这天晚上无论男女都可以用任何方式向自己心仪的对象求爱。
绣琅在下午就把马超拉走应该是想跟马超求爱的吧?马超……会答应她的吧?听说绣琅可是他们部落中最美丽的女子呢,光是热情开朗的性格就不知道比她讨喜多少倍。
晚上,乘着夜风,茉缡爬上了一棵树,脱下绣鞋放在一旁,嫩白的小小脚丫不住晃荡,抬头就是璀璨夺目的星空,低头却是点点篝火闪烁的远处庆典场地与隐隐吵闹的人声嬉笑、锣鼓歌舞声,一瞬间就划开悠然与烦恼区别的两个世界。
“讨厌,不要哭啦……”她用手去擦眼泪,却只是越擦越多,越擦越停不下来,被用力擦过的地方一片火辣和微疼。
她真是个笨蛋啊。她不可能找到另一个像马超一样会变魔术哄她开心的人,也不像绣琅一样拥有可以对他求爱的权利,她只是一个……只会躲起来哭的笨蛋。
像她这样的女生,没有人会喜欢的吧?
“怎么又哭了啊?”随着一声近似于无的幽幽叹息,一人无声无息来到她身后,从后面伸出手无比轻柔地替她擦去泪水。“再哭,小心我吻你哦。”
“马超哥哥!”她惊愕转身,唇瓣几乎是贴着他的狠狠划过,他如此的贴近令她感到慌乱和害怕,下意识地腰身向后一弯,忘了自己是在树上,立刻就要向后仰躺着栽倒下去。
“小心。”有力的臂膀勾在她腰间,轻而易举地将娇小的她勾了回来,还将她搂抱着坐在自己大腿上,重新取回了刚才那份贴近。“看到我有那么令你害怕吗?”
“不、不是的……”她只是感到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闻言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为了极力摆脱什么而寻找一个说辞。“有缡缡在的地方自然就会有我。”
“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从吹拂在脸上的阵阵温热吐息中她可以闻到酒的醇香,而且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太怪了,不难猜出他已经喝醉了的事实。
“应该……是吧?刚刚绣琅灌了我好几坛烈酒。她的求爱方式原来就是把人灌醉,在别人半梦半醒之间强迫人答应,还真是恐怖啊……”他的言语间有些迟缓,眼眸里没有了以往像星子般闪亮的光华,却蒙上一层迷离的深沉。
“那你答应了吗?”她问得好艰涩。
想来他是答应了吧?因为历史上马超的妻子不是她,她跟马超根本半点关系都没有。
“想知道吗?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如何?”
“我、我不要!”他真的是喝醉了,而且还是醉得一塌糊涂,所以才会神志不清地跟她说这种话。“马超哥哥,放开我!”
哪知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好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再也不肯放手。
然后他贴在她耳边,用饱含诱惑的语气对她道:“为什么不要?缡缡总是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一样可爱又别扭,可是没想到那么容易害羞的缡缡居然会那么大胆的抱我、亲我……我的缡缡,真是个坏女孩。”
“我不是坏孩子!”她辣红了脸,面对他的语无伦次,她有些恼怒地朝他瞪眼反驳。
“你是,你就是。”他轻笑出声,唇边挂着的那抹戏谑不是取笑而是洋洋自得的惬意,像是摆弄布娃娃一样把她换了个姿势,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令他们之间更为贴近,也更为暧昧。
“啊、啊……你要做什么?放、放开我拉!”这样的坐姿太羞人了,而且她还不小心碰到了他那里……那里!害她好想哭出来。
“缡缡,像先前那样抱着我,然后吻我吧。为我变坏,我喜欢变成坏孩子的缡缡。”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无法思考,眼中看见的、心中所想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我不要,我不要!”小小嫩白的柔荑抵在他胸膛,不住推拒。清醒着的他可不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现在如此强硬的他只是让她感到委屈与难堪。
她要的不是这样,不是他在酒醉或神志不清的时候对她这么轻浮和放肆,而是想要他在清醒的时候能够坦诚对她的心意。
“真是一点都不乖哪,为什么要一直拒绝我?”
这样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吗?“因为你不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喜欢。”她的不满显而易见,像是想要发泄似的抡起粉拳在他胸膛上狠狠捶打。
“谁说我不喜欢你?”他抓住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给予的不是温柔凝睇而是灼热与不容她反抗的注视。“我刚刚就跟你说过喜欢了。”
“我要的不是那种喜欢,你说的也不是我想要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这个男人不正常的时候真是太混账了,如果幽幽和小莹在这里,相信她们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拿砖头去拍他。
“那么,我换个说法如何?”他凑近她,蓦地在她唇上偷亲了一下,然后用极为低哑却无比诱人的嗓音道:“我爱你,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只有你。”
“啊……你、呜……”茉缡想说话,才张口就被他吻住了,她吓得反射性地搂住他的脖子。
可恶、可恶,他是在太可恶了,每次在神志不清的时候都会这样戏弄她、撩拨她的心弦,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地被他吸引,然后沦陷。
他很快就放开了她,她知道他没办法延长这个吻,因为他的神智和思绪正一点点地被酒精腐蚀,而他嘴里原本苦涩、辛辣的味道却因为这个吻而变得甜蜜,从他那里传过来的时候让她感到浑身骨头也酥软了,连同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除了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我就只会变戏法哄你开心而已。”他自嘲地笑着,那种笑,骄傲如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
“对缡缡而言,那就已经足够了。”她是个很容易被满意的人,就如同他所说的,她像个孩子,只要那么一点点的关怀、一点点的宠爱,她就会很开心。他所给予的,从来就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整个世界。
他淡淡一笑,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他,给他抱着,也让她的坐姿比刚才正常了许多。“把手伸出来。”她依言伸出,马超将一枚铜钱放到她掌心,以下颚抵在她右肩,温言道:“闭上眼睛。”
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茉缡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只觉他将她的右手缓缓收拢,过了一会,他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打开右手看看。”
茉缡睁开双眼,也打开了右手,只见原本在她掌中的铜钱不见了,现在变成了一堆细碎闪光的金色粉末。
“……这、这是?”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不开心,而你也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无法对我倾诉你的烦恼。”他用双手圈在她腰间,抱紧她,在她右颊印下一串细碎的轻吻。“小时候,我娘总爱跟我玩这种把铜钱把粉末的把戏。她说,不开心的时候就把铜钱粉碎成粉末,然后找一个比较高的地方,用口把这些粉末吹走,让它们随风飘扬,这样烦恼也会跟着消失不见。缡缡也来试试看吧。”
“嗯。”她没有拒绝,倚靠着身后的他,把右手举到面前,轻轻吹气,将手中的金色粉末吹向浓墨一样晕染开的夜空。
恰好一阵风吹过,带动粉末四处飘洒飞扬,只见闪闪发亮地如同点点金色星光,越飘越远,渐渐被吹拂到他们看不见的远方。
那一瞬间所带来的震撼太美丽了,她舍不得忘记,唯有再度闭上双眼,想要将刚刚那一幕仔仔细细地珍藏在心里,直到他的嗓音再次响起,她的思绪才从那片绚丽的景象回忆中被抽离带回来。
“刚才绣琅跟我求爱的时候我对她说,我要去缡缡身边,我要到有缡缡的地方,我是为了这个才会在这里的。”
“咦?”茉缡回头看他,看见他脸上全是不容人置疑的认真之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是我的回答。很直接、很伤人,更加令人感到难堪。但这也证明了我连喝醉了在想的也仍然是你。你说是不是呢,小傻瓜?”
“我、我不知道啦……”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这么会说情话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让她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
看见她的羞赧与窘迫,他并没有加以调笑,只是用手温柔抚摸着她发红的脸颊,轻轻地笑了。
后来他们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漫天星斗彷如被编织而成的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地悬挂布满在他们上方漆黑的夜空中,一闪一闪地发出亮银色的光芒。
与他一同看着这片景象的茉缡,心里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平静。
在敌不过倦意趴在他胸膛上快要睡着之时,头顶上传来马超有些遥远却很清晰的声音:“好想,每个晚上都跟你一起看星星,跟你看一辈子。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好了。”
是真的,从来都是真的,只是他太习惯将美好的事物当成是梦境。
她是真的,他与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他陪在她身边,而是她一直都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