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式刚踏入巫条大厦的正门,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气息。
她最初以为这种气息是来自于盘踞在这栋大楼里的“异常”,但经过仔细辨认之后,她却又发现这股气息之中似乎并不包含有什么敌意。
相反,这种气息让她感到亲切而熟悉。
至于气息中蕴含的危险味道,更像是那种不蕴含敌意的应激反应……就比如一个人伸手摸猫的屁股,猫就会转过头来咬那只手,倒也说不上是猫就对摸它屁股的那个人有攻击倾向。
但即便如此,会产生这种感觉依然十分奇怪。巫条大楼毕竟不是一个生命体,没理由会对外界来的刺激产生什么反应。
两仪式心中多少生出一点警惕,但同时她脚下的速度丝毫没有变慢。
在经过楼梯间的时候,她看到了楼梯间里一片狼藉的情况——三楼往上的楼梯尽数坍塌下来,石块、水泥块、瓷砖碎片还有铁制的楼梯扶手堆垒在一起,将上行的空间堵塞得严严实实。
巫条大厦作为泡沫经济时代当地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施工过程中耗费了大量人体物理,楼体的坚固程度是很高的,哪怕是一般程度的地震,都很难会对大厦内部的结构造成很明显的破坏。
但楼梯间的情形却是如此惨烈,只能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比高震级的地震破坏力还要大上几倍的灾难。
两仪式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苍崎橙子,她对雷以达的能力了解有限,但她知道,雷以达的能力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受到很大的限制——关于这一点,甚至连苍崎橙子都不清楚——所以他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造成地震级的破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楼梯间内的这种破坏,只能是栖身于这栋大楼里的那个“异常”造成的。
但情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雷以达现在所处的境况恐怕会是相当不妙的。
“…………”
两仪式感觉自己原本十分冷静的头脑,突然涌入了一股热流。
“相比于我而言,式小姐的陪伴对于干也哥来说要有意义的多,所以巫条大厦应该由我去,存在于那里的所谓‘异常’也应该由我来解决。”
她想起今天上午,在黒桐干也家的会客室里雷以达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个人,还真是重视我和干也之间的关系啊,为了这种事情,他居然会不顾自己的安全,贸然前来挑战对他而言还太过危险的对手……幼稚的自尊,幼稚的坚持,幼稚的自己为是,幼稚的自寻死路。
那个幼稚的家伙,明明已经和我们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就看不出,我和干也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小段短暂的陪伴就能够影响得了的呢?
还是说,正是因为那个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希望我和干也之间的关系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瑕疵而变得不再完美了呢?
明明是个连份稳定收入的工作都找不到的游民,为什么还会天真到这种地步呢?
两仪式的脑子里“嗡嗡嗡”得迸裂出许多疑问和想法,这些疑问和想法就好像煮熟的意大利面,胡乱地纠缠在一起,让她的思维愈发地混乱,而脑子里热流涌动的感觉也愈发得激烈了。
不知不觉间,她离开了楼梯间,乘上了勉强还处在运行状态下的电梯,慢悠悠地来到了巫条大厦的楼顶。
虽然此时此刻她的思维异常混乱,但直觉还是指引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如果雷以达所面对的敌人擅长搞大面积破坏,那大楼内部就不会是一个进行决战的好地方,在不能一逃了之的情况下,楼顶恐怕就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走出电梯门,映入两仪式眼帘的是一片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场面——
六个铜钟形状的石碑错落摆放着,石碑的中间还有一个被钢筋支撑在半空中的鸟巢形物体,在距离钟形石碑和鸟巢形物体大约五米外的地面上,有一个人类男性仰面躺在那里。
大楼上一点风都没有,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住了。
两仪式呼吸一滞,随后脑海中那些互相纠缠的想法瞬间清空,只留下名为“惊慌”的情绪。
她径直走到人类男性的身体旁边,俯身抓住他的手腕,探测他的脉搏。
“没有……”
她喃喃自语道。
男人的脸上分布着几处细小的伤痕,身上的伤口应该更多,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渗透出来,在衣服上留下一团团暗红色的痕迹。
男人没有脉搏,呼吸似乎也停止了,生命迹象完全消失,根据普通人的常识,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彻彻底底的尸体。
两仪式感觉自己的手瞬间变得麻痹起来,甚至抓不住男人的手腕。
“不可能。”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使自己的内心冷静下来,然后她黑色眸子里亮光一闪,再度定睛看向男人的身体。
男人的身上,依旧没有出现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那一条条、红色的、泛着刺目光芒的扭曲的裂痕。
以前,两仪式曾因为男人身上的那种“裂痕”数量太多,而且密集得让人恶心,而不愿将自己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多做停留,但此时此刻,她却又无比希望能够在男人身上再次看到那副恶心的景象,而不是现在这种“干干净净”的状态。
她另一只手攥着的匕首掉落下来,与石板铺成的地面接触,发出了“叮”得一声。
她当然知道,现在不是缅怀死者的时候,于是她俯下身子将匕首捡起,继而抬起头,决定立刻解决害得男人死亡的元凶。
但是她再度愣住了。
男人的尸体上,的确没有她想看到的那种红色发光的裂痕,但是她脚下的楼顶地面,却几乎被那种红色发光的裂痕给铺满了。
确切地说,是整座巫条大厦,都被那种红色发光的裂痕给包裹住了。
“…………原来如此。”
两仪式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理解了眼下的情况。
她所看到的红色发光裂痕名为死线,是一种顺着切开就能置目标于死地的东西。
两仪式看过无数人的死线,但像这种密密麻麻、几乎不能称之为死线而应当称之为“死布”的死线,她只在雷以达的身上看到过。
那是独一无二的。
既然这样的死线依旧存在,那似乎也可以说明……
别看雷以达的尸体躺在这里,但他这个人离死亡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