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红替我掀开车帘,搭着我的手将我从车上扶下来。
我微微理了下衣摆,眼眸却是黯然下来。
为什么又想起这些了呢?
我本就是内定的太子妃。
尽管还没有下旨,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本就是迟早的事。
只是我自己不愿承认罢了,我明明也知道。
明明我也知道,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结局。
我一步步地走向湖边那艘低奢雅致的船舫。
船上背对着我的男子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俊朗的脸上,扬起一抹春风般温暖的笑意。
是那样的迷人,让人仿佛也要融入其中,同他一起微笑。
可我却笑不出来。
他下船向我走来。
走到我的身边时,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来就要握住我的手。
我借着给他行礼的功夫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
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僵,却也不恼。
因为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温声问我:“阿玉,现下可否与我一同到船中?我有话要同你讲。”
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我。
我点了点头。
坐在船舫里,看着舫顶的雕梁画栋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水色,一片艳阳天。
我和他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矮桌,他动作熟练行云流水般的开始泡茶。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雾气中略显朦胧。
他没有和我说话,这是自顾自的操作着精美的茶具。
过了许久,他仍没有出声。
我并不想和他再耗下去。
“你找我要谈什么?”我抬眸对上他低垂的眸子。
他并不答话,而是将刚泡好的一杯茶顺手推在我面前,“尝尝看。”
我没有动作,只是望着他的双眼。
他似是微微苦涩的笑了下:“阿玉,你如今竟防我至这种地步,连杯茶都不肯喝吗?”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我不动声色的道。
“也对。”他挑了下眉,伸手端起我面前的那杯茶,动作极其优雅的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总要小心些才能万无一失。”
看着他喝下茶,我神色不改的道:“你叫我来莫不是与你品茶的吧?”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我:“自然不是。”
“那请你快一些。”我瞅着他们慢条斯理的动作,心中已有了些不耐。
他顿了顿,终于正色道:“父皇打算在下月为你我赐婚。”
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静止,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没了?”我神色淡然极了,“没了我可要走了。”
我站起身了,朝他行了一礼:“殿下,臣女告退。”
说罢无丝毫犹豫地朝岸上走去。
“等等!”他似乎是急了,站起身来冲着我的背影大声道:“阿玉,我知你不喜我,我也承认这是我强人所难,但是你为何就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呢?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
我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心意?殿下说这话莫不怕闪了舌头,什么样的心意殿下自己最清楚。”
他无奈而苦涩的笑了,“阿玉,我竟不知你会用这等想法来揣度我,难道我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吗?”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殿下莫要再如此说,免得有一天说着说着自己都当真了。”
我连头都未回,大步的离开了船舫。
这次他没有再出声阻止。
坐上马车,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就连一双腿都在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瘫软在坐榻上,浑身顿时松懈下来。
天知道当他说出皇上为我和他赐婚时,内心有多愕然和震惊,脸上虽维持着淡然,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而藏在桌下的手也早已紧紧的攥起,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
丹红发现我的异样,我只是一句“大概是有些中暑了”就将她搪塞了过去。
路上的风景很美,而我的心却如同跌落到了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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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我还得挂起微笑的面具,口是心非的对爹爹娘亲说我很好,和太子相谈甚洽。
他们并不知道我并不喜欢太子。
他们很期盼我嫁给太子。
以我的身份只要嫁给太子必是正妃,将来必是皇后。
他们教我手握权势,教我站在女人最高的荣耀上享受一切。
皇后,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尊荣,母仪天下的高傲。
可我并不想要。
那是天下无数女子的梦想,可那不是我的梦想。
可惜我没有办法。
我不能违抗圣旨,不能违逆太子,不能违逆爹娘。
我始终只是一个女子,一个空有尊荣而受而他人操控的女子。
当天下午,萧逸到丞相府做客,临走时悄悄塞给我一封信。
我脸色如常的收好,不用看一眼,我也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
萧逸全程都未与我说半句话,只是离开时,与我擦肩而过之际,我听到了他极为轻缓的声音从我耳畔飘落,“珍惜眼前人吧。”
我心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珍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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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我打发两个丫头去厨房张罗茶水和点心。
等她们走后,我将袖中的信抽了出来。
这次,我却没有去看信的内容,而是径直将那片惯有的小纸片取了下来。
上面是两个字:
等我。
我的眼睫猛地抬起,他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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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