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商队和永夜岛的交易,协商的很快。
商队随行有一队大林国骑兵,代表大林国朝廷负责看押囚犯。这队骑兵二十多人,领队的是个面相忠厚的汉子,姓邹,官职是校尉。邹校尉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格耿直又不善言辞,经常得同僚,所以在军中颇受排挤。不过他很维护下属,办事公道,在尉队里威望很高,弟兄们和他感情也很好。
邹校尉和文狱长交接了犯人,并接收了一批镇灵石,运回船上。
其他的货品生意,李德义都交给手下的李丁和李双负责。安氏没有出面,只是派了不少伙计帮手。
岛主司徒觉晓宴请了李德义夫妇用午膳,席间一顿相互吹捧,期间司徒觉晓提了一个小请求,希望李德义能顺路捎带一位子侄回大林国,李德义表示义不容辞。
两日后,李氏商队的各项贸易处理完毕,准备返航。
永夜港栈道上,安西来携全家给李氏夫妇送行。
“这几日感谢安兄的款待,回头安兄一定要来岭南做客。”李德义躬身行礼道。
安西来连忙扶起李德义,笑道:“哈哈,好说好说。希望李老弟也能常来,咱兄弟二人再喝个痛快。”
“这里真是座财富岛啊,没想到我们那随处可见的杂草泉水,在这里居然都能卖上价钱。”李德义颇为感叹道。
“物以稀为贵嘛,以后咱们的船队,绝对稳赚不赔。”
“哈哈,安兄说的没错,船队的事就劳烦安兄多费心了。”
安长尽在一旁认真的听父辈聊天,安归海站在那无精打采,安星明倒是像个好奇宝宝,左顾右盼。
就在此时,一名鼻青脸肿,肩上斜挎一个大包袱的少年突然出声询道:“请问,哪位是李德义叔叔?”
声音有些含糊搞笑,众人目光瞬间都聚焦到少年身上,各自观感不同。
少年似乎很享受这种众目睽睽的礼遇,继续咧嘴说道:
“我叫十三,是岛主推荐过来搭船的。”
--------
永夜岛的管理运行结构,不单纯是一个监狱体系,更像是一个简化版的国家。
岛主府的别院,是永夜岛情报机构黑铁石的总部。
别院内有不少密室,其中最大的一间布局讲究,檀香宜人。
此时,钟寒雁正坐在案前阅卷书写,司徒觉晓在一旁研墨。他出众的身型,配上手里的动作,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前者拆开一封卷筒密卷,手掌大小的纸片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小的字体。钟寒雁看完抬头说道:“张初酒找到了,如你所料,果然还活着,眼下在李氏商队的船上。你猜猜是谁收留了他?”
“不猜。”司徒觉晓笑了笑,专心研墨。
“魔云国虎威镖局,大当家的龙凤胎兄妹。”
说完,钟寒雁在密卷上写了个甲字,然后随手放在一边,桌案上已经堆积了不少这样的纸片。
司徒觉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我记得那两个小家伙应该才八岁左右吧,怎么会跑到永夜岛来。”
“他们是偷跑出来的。”钟寒雁摇摇头,笑着说道:“要不要派人把张初酒截回来?”
“截回来干嘛,这样的妖孽就应该放出去祸害其他国家。”
又看完一封密卷,钟寒雁抬手晃动了几下肩膀,司徒觉晓瞧见,便走过来给她按肩。
“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风格要多变嘛,这样才让人猜不透。”
钟寒雁转换话题说道:“温小宝找到了,被于阎王藏在一间地下密室。”
“于阎王?记起来了,安家二公子上次拜师的那位开脉境。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做处理,放养几年再说,现在挖根没任何意义,抓紧线头就行。另外,安家和李氏合股准备搞船队,安家长子安长尽是负责人。”
司徒觉晓手上微微加力,说道:“大力扶持,顺便塞点石子进去。”
钟寒雁后仰靠在椅背上,舒服的闭上眼睛:“你想养肥安氏?”
“筹建海军需要银子,巨额的银子呐。”
钟寒雁担忧说道:“安家那个姓程的管家,崛起的太快了。一直在查他的根脚,但岛外我们的力量有限,始终一无所获。”
司徒觉晓听完,突然松手绕到女人侧面,认真的问道:“程伯哪年进的岛?”
钟寒雁睁开眼,看到夫君的神情,似乎有什么最大发现。她扭动座椅上的机关,身后的雕刻屏壁向两侧滑开,显露藏在里面的书架。与此同时,她的座椅也跟着旋转半周,直面书架。书架看起来和普通的没两样,每个镂空的格子都放置着显眼的文卷,但如果直接走进屏壁拿取文卷,便会触发警示的机关,当然还有四周射出的暗器。
钟寒雁没有起身,而是打开了座椅右扶手上,隐藏着的一个的按盘,按盘呈九宫格摆列,上面刻着九个奇怪的符号。
1,2,3,4,5,6,7,8,9。
她按下几个符号之后,书架上的格子开始上下左右的移动。她笑着对司徒觉晓说道:“明儿的这套机关设计还真是厉害。”
明儿是司徒觉晓的独子司徒明,如今在大林国机关阁拜师学艺。司徒明的母亲是司徒觉晓的正妻,生下他不久后就病故了。这套机关便是司徒明一年前回岛探亲时设计的,眼下格子停止了移动,居正中的格子向外伸展,直接弹到了钟寒雁的面前。
钟寒雁打开文卷翻阅着说道:“天历810年秋,也就是七年前,安家二公子安归海出生后不久。”
听完,司徒觉晓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坡脚大夫,胖厨子;瞎子管家,鬼师爷。铁匠,疯子,矮猎户;船夫,太监,守陵人。”
停顿片刻,他对钟寒雁说道:“我怀疑程管家就管家,是安归海的护道人。”
“可他不是瞎子啊?”
“师爷也不是鬼,一个称号而已。一个瞎子怎么做管家?”
钟寒雁思虑片刻后,将文卷放回格子,再次启动了机关。
司徒觉晓继续分析道:“张初酒那批奴隶,是过了安家的手卖进监狱的。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关联不小。看来安归海极有可能,也是一枚种子。于阎王是安归海师傅,现在手里又捏着温小宝,没想到一步闲棋,转眼就变成妙手。”
“那得想办法把温小宝,推到安归海身边去。”钟寒雁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司徒觉晓拍了拍爱妾的肩膀:“明日陪夫君出海晒太阳,这种小事,不需要我们操心,自然有人代劳。”
屏壁重新合拢,钟寒雁规整好桌面,和司徒觉晓一起离开密室。半道,突然想起了一件趣事,对身边人说道:“那个小家伙走之前还不消停,跑去神树院爬树,还折了半截神树枝,惹怒了祈福的人群,被围追截堵,差点没赶上船。”
--------
船队已经离港,保持品字队型前行。
张初九躺在周氏兄妹的卧舱内,依旧昏迷不醒。
小姑娘周易安无聊的自言自语,手里拿着一截小木杆,前端系着丝线,垂邦着一块肉食,在张初九嘴边晃来晃去。
周易平受不了妹妹的言语干扰,躲到总镖头的卧舱内看书,总镖头在一旁清算帐目入册。
总镖头回船后,再次查看了一遍张初九的身体,没发现异样,便暂时将他留在了船上。不过他吩咐了手下,下船后找个借口赶走。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多半不会带回镖局去。
他虽然年纪比于阎王大,但武修只到九脉,毕竟常年四处走镖,练功的时间被耽误不少,所以境界反而不如于阎王。当然,九脉的实力,在江湖上也属于中上层了,走个镖还是绰绰有余的。
领航的大船上,十三过来拜访李氏夫妇的豪华卧舱,船舷守卫的李双打量着他。
十三擦过药后,脸上已经消肿,比初见时多了些英气,但五官看起来平平无奇。
李德义打开舱门,邀请十三进去,被婉拒,只是递给他一截树枝。
李德义接过树枝,一脸不解的看向面前的少年。
“小侄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这是永夜岛上神树的树枝,就当是小侄的船费了。”
十三说完,也不离去,似乎有意交谈一番。
李德义似乎觉得有趣,从舱门内走出,手里拿着树枝把玩,站在船舷上,面海而立。
十三站在他身侧,背着手装出一副老成的做派,看着大海不做声。
“谢谢你的神树。”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毫无营养的对话,让李德义有些尴尬,于是直接问道:
“你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小侄是来跟李叔做笔生意的。”
“什么生意?”
“小侄需要五百两银子。”
“那你打算拿什么跟我交易?”
十三一本正经回答道:“一份人情。”
“你刚才还说,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李德义有意举起手中的树枝。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遇难搭把手,朋友遍地走。”
李德义听完哭笑不得:“这都是谁教你的?”
“这不用人教,这是江湖阅历。小侄我平生最讲义气。”
“还平生,你今年才多大。”
“小侄今年十岁了。”
李德义愣了一下,看他的个头,原以为六七岁的样子。
“小侄现在武修七脉。”十三颇为得意的继续说道。
这下李德义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年了,十岁的七脉力武者,放在哪都是天才般的存在。
年纪越小,开脉越多,身体成长的潜力也就越大。
李德义自己如今才五脉,面露郁闷,换了话题问道:
“你下了船要去哪?”
“小侄打算继续闯荡江湖。”
李德义起了爱才之心:“不如以后跟着我吧。”
“小侄我卖艺不卖身!”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德义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十三,后者随意的塞进怀里,转身告辞。
李德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你说的卖艺,是唱戏吗?”
十三头也不回,一道传音入耳:“告诉我你想杀谁,或者谁想杀你,我帮你摆平。”
声音明明带着笑意,但李德义听得背脊发冷,微声呢喃道。
“这小子,居然是个杀手。”
“这是司徒觉晓的警告吗?”
“和安家搞船队难道损坏了他的利益?要不要给他一些干股。。。”
李德义站着思考了许久,才转身回到船舱,顺手将神树枝插在舱门外的壁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