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是何时了?天宇太高,我望不到凡间,只记得凡间的夜彩灯琳琅,亮着暖人光。
我在天界呆了多久了?恍惚梦醒,总有往思。
上仙。“屋外的仙使进来向我浅浅拜:“玑华上神来了。
我恹恹的抬眼,仙使之后行来一身华服的男子,他的姿容一如往昔风华绝代,只是脸上的神色多叫我陌生。
他是天界有名的战神玑华,而我则是他在凡间历劫时命格所定的妻子。
诚然,我是一个凡人,为什么会在天界?自然要感谢我的这位夫君,他凡间历劫之后,因为记挂我与他的那段凡间情缘,于是将我接回天界,助我修行,让我成了一个小仙。
后来,岁月经年,我从小仙变成了上仙,我急切的想要融入他的世界,想被所有仙界的人都认可,可到头来,我却终究比不过他心头的那点朱砂。
“云千,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有杀凝汀?”
玑华站在我的身边问道,凝汀,便是那点朱砂,而现在天界的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毁了这颗朱砂,于是玑华将我囚禁于次,而他的来意也不过是审问我。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辩白,这么多天,该说的我说尽了,可又有几人信我,我摇了摇头,最后一次否定道:“我没有杀她,她是自己死的。”
“那天在天雾池的人都说是你引凝汀进到了杀伐阵,你又在狡辩什么?“果然不管我说什么,说的时候是激动也好,平静也好,他都不会信我,他看着我,将我弃之敝履:“云千,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一声不吭,心里却愤懑,我与他之间究竟是谁负了谁,我本不愿再多言,只是心头似压了块石头,逼得我喘不过气来,唯有抬头轻讽一声:“失望?玑华,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对谁失望?”
他脸色阴翳,带着恨意看着我:“你不过一届凡人,我带你上天界,让你位列仙班,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要杀了凝汀?”
我轻叹了口气,究竟是何时起,我和玑华之间变成了这样?他终究不愿信我,我连辩白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叹气,恍惚间却忆起当年我与他在凡界的往昔。
那时的玑华,不过是凡间一个叫做苏怀瑾的普通凡人,我与他相遇在元宵的灯会上,如戏本中的才子佳人般一见钟情。
那日,头顶悬挂的琳琅光盏将四周照的如白昼般明亮,热闹的街市上,有孩童拿着糖葫芦和灯笼追打嬉戏,苏怀瑾便在一处花灯下执笔,笔落,抬眸,便有佳人入目。
他手中的笔瞬间一滞,良久,才察觉自己失仪慌忙垂下头去,我看着他这幅呆笨模样不由笑出声来,丫鬟翠玉在一旁提点我:“公主,那个人刚才那样盯着你,一定不怀好意,你不要理他。”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拿着手中的扇子敲了敲翠玉的额头,款步走上前去,在苏怀瑾的身边驻足,低头看他在灯笼上写下的字,原是一个灯谜:城外繁华千树开,飞来京都映女眉,猜的是一种花名。
我颔首想了片刻,便知晓谜底,随即轻笑一下,抬头问道:“可是桃花?”苏怀瑾点了点头,他似乎不善言辞,方才我站到他面前时他便红了两颊,此刻更是拘谨,似乎鼓足了勇气才敢问我:“不知姑娘可否透露芳名?
我笑了笑,这有何不可,正要说出自己的名字,翠玉在一-旁轻咳一声,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为公主,定是不能以真名告知,于是随口胡诌一个化名道:“公子叫我千云就好。“实则我姓云唤作云千,是这云国的长公主。
我们互换姓名之后,便相约在街市.上赏灯,一直到夜禁之时,我们在湖边;放走最后一盏花灯,喝完最后一-壶香酒,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
我虽有不舍,但始终被翠玉提醒着要遵循皇家礼教,便也只能告别这短暂的情缘,当做自己人生路上的一瞥惊鸿,留到日后慢慢回甘苏。
怀瑾似乎也预料到我这一走便再难见,他于是在我转身的一刻拉住我,借着微醺的酒意做胆凑上来在我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翠玉激动的推开他,对着他又嚷又叫,他却置若罔闻,一双带着醉意,真诚炙热的眸子里只有我,他明明笑着,落在我眼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都像烙印在我的心上,让我此后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中炙热,他说:“千云,我喜欢你,不管以后我们会不会再见,我都希望你能记得在这世间某处,有一个喜欢你的人。“
他说着,抬头看满天星辰,忽而伸手指向一颗星辰:“看到那颗星了吗?”
他握拳,似摘星而下,将拳头轻轻的放在我的手中慢慢展开:“我把它送给你,这样你失落的时候就可以看看那颗星辰,知道还有我在守护着你。”
那晚的后来,天上繁星璀璨,照亮我回宫的归途。
时过几日,翠玉还在为那晚的事数落我,这倒不怪她,实在是宫中险恶,稍不留神,便会被人抓住把柄。
若是有人知道我留心一一个平民书生,怕是会掀起不小风浪,尤其是当下这个时节,陈国来的使臣为他们的二皇子求娶公主,父王有意让我前去和亲。
明日便是我与那陈国二皇子见面的日子,夜里,我坐在窗边,从窗外探进的几枝花束,在凉风中凋零着花瓣落到窗檐,我抬头便见那星空浩瀚,明明数万群星烁烁,我却一眼找到了苏怀瑾送我的那颗,一时间,心上暖馨,带着淡淡苦意,在心头交织冗杂,终是逼疼了眼眶。
次日,我起的稍晚,翠玉为我简单梳妆后,我便随着宦臣往大殿走去,我因昨夜哭了一宿,此刻眼睛还浮肿着,带着浓浓倦意走进殿中,神情恍惚间,只见父王伸手拉过我向面前站着的一群人引荐道:“这便是朕的长女云千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