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过去便是春至,虽说春天已经到了,可天还是冷得不行。
这日,天刚微微亮,郭冰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和小黑的狂吠声儿,继而便是郭李氏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声儿和几个小子的嗷嗷大叫声儿。郭冰不禁头疼,大清早的,这又是谁得罪她那“喇叭花”娘了?“姐,姐,快醒醒,快醒醒!”郭忠辉爬向炕头,开始扯大姐的被子。一般情况下,郭冰只有没了被子才会舍得睁开眼睛,要不雷都打不动地,你爱咋咋地,反正碍不着我睡觉。深得此真理的郭小五,每次来叫大姐吃饭都采用扯被子这一招,百试百灵,童叟无欺。果然,没了被子的郭冰无奈地从炕上爬了起来,不甘不愿道:“说吧,到底有啥事儿?说完了赶紧走,别碍着我睡觉!”
“姐,爹爹和大伯回来了!”郭忠辉小脸冻得通红,声音里透着欢快。
“哦,知道了,好了,你可以走了!”郭冰喃喃地开始拽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可是,可是大姐,是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郭忠辉依旧拽着被子不放,不甘心地重复道。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爹爹回来了么~”郭冰不情不愿地重复着,你爹爹回来了管我什么事儿?真是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是!等等,爹爹?郭小五的爹爹?现在不也就是我的爹?我爹回来了!……呜呜,果然没法继续再睡了,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占着人家闺女的身体,还趁人家不在时把人家孩儿的名儿都给改了、把人家妹子的婚事儿给搅和了,现在人家回来了,于情于礼,自己都得起来走一趟啊!
郭冰无比悲催地离开暖暖的被窝,睡眼朦胧地披了件衣服,用手划拉了一下满头的“鸡窝”,装作很是兴奋加激动地向主屋跑去,“爹啊,你可是回来了!想死女儿了~”嗓门之大、声音之凄烈,不像是久别重逢倒像是个哭丧的。
果不然,听到郭冰嗓门极大的嗷嗷假哭,原本刚哭完的女人们立马又开抹鼻子擦眼泪了,连郭力郭实都有些热泪盈眶,倒是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郭老爹吼了句:“行了行了,能平安回来,这是喜事儿,哭什么哭,都把泪儿给我收回去!”长辈的震慑力是不容小看的,不仅郭冰借坡下驴不嗷了,连郭李氏和郭月季眼里的泪都被立马憋了回去。
郭力抹了抹眼睛,高兴道:“爹说的是,终于又全家团聚了,这是喜事儿!对了,爹,我跟大哥这次能这么顺利回来,多亏了孟兄弟,要不是他,我们早就被山贼给捉去了!”
郭冰本来没注意屋里还多了一个人,听老爹这么一说,才转过身儿去,透过乱七八糟的头发看见墙角的椅子上坐着的那个让她某个晚上颇为厌恶的笑脸。只听郭力继续道:“只可惜,孟兄弟为了救我们,被山贼伤了胳膊。正好孟兄弟现在无处可去,我和大哥寻思着,干脆让他来咱家,咱们也好仔细照顾着,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爹,你看咋样?”郭冰两眼跟X光似的在孟朝阳身上上下扫射,看看他笑得那个灿烂样儿,像是受伤了么?白痴才信呢!可是偏偏她身边就不缺这样的白痴。只见郭李氏和郭月季极为热情地冲着孟朝阳嘘寒问暖,连郭老爹都满脸感恩地跟孟朝阳唠起了嗑。
孟朝阳这时也颇为人模狗样,极为谦虚地回答,在下孟昶,原来家住哪里哪里,后来因为什么什么事儿家境败落,最后不得已只好流落他乡怎么怎么地,说得几个大人唏嘘不已。
郭冰听到“孟昶”时,一股莫名的异样在心中一划而过,为何奇怪倒未仔细去想,而是极为不客气地打断某人的“长篇家族悲情史”道:“爹爹和大伯既是刚刚回来,那这些日子在外边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娘,姑姑,咱们还是快点收拾收拾地方让爹爹他们歇歇吧!”
“是了是了,我这就去做饭,嫂嫂,您还是先跟小芽去收拾一下屋子吧!孟兄弟,这些日子就先麻烦你跟我大哥先将就一下,可好?”郭月季赶紧擦了擦泪,笑道。
“还是把我屋子收拾收拾,让恩人住进去,我去跟老大住一个屋。”郭老爹听罢立马吩咐道。
“不用了不用了,孟某怎样都可以的,万万不可以打扰了您老人才是。”孟朝阳一脸惶恐道。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既然怎样都可以,那你就赶紧地滚蛋!郭冰两眼冒光地盯着孟朝阳森森然。
爷我在这有吃有住,还有人伺候着,我偏偏就是不走了!你能怎么地?孟朝阳挑了挑眉,满脸笑意地看向郭冰。
郭冰看着孟朝阳那小人得志的得瑟样儿,越瞅越觉得丫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左脸写着没安好心,右脸写着我有阴谋。
郭冰忽然朝孟朝阳灿烂一笑,细声细语道:“孟大哥,既然您是为了救我爹爹身受重伤,那就请您不要推辞了。这也是我们家人的一片心意,来,我来扶您先去歇息一会儿。”说着,便仰着一张更为灿烂的笑脸向孟朝阳走去。几个大人见状甚是欣慰,芽儿长大了啊!孟同学却感觉额后冒冷汗,怎么看怎么看这丫头的笑里都透着奸诈啊!遂赶紧摇着没受伤的胳膊,阻止道:“不用不用,不过小伤而已,不用这么麻烦,不用麻烦。”
可郭冰却不管这些,麻溜儿走到孟朝阳面前,极为体贴地扶起他来,“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一看伤的便是很严重,这要不好好照顾着,万一留下什么残疾可如何是好?”说着,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强势扶起人来便向屋外走去,边走手还狠狠地掐着某人的胳膊……
郭忠廉看着大姐远去的身影,转身对身边的郭忠礼道:“四弟,我怎么觉着大姐笑得这么糁人呢?”
“嗯,我看,他俩的表情都像是没安好心的,半斤对八两,而且大姐还是那个八两。”郭忠礼表示赞同并补充道。
“什么半斤八两?”郭忠辉虚心好学道,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俩在讨论今天阳光明媚天气极好,嘿嘿~”郭忠廉笑得有些心虚。
郭忠礼瞄了一眼还没放晴的天,立马转身装作研究年画。众人一幅“你骗小孩呢”的表情。
“说,孟朝阳,你潜伏到我们家里来到底有何居心?”郭冰把人带到屋里后,立马一巴掌朝那绑得跟粽子似的胳膊拍了过去,胳膊受伤?骗小孩儿呢吧!虽说没见过这家伙显摆功夫,可是看前些日子在红袖召里飘来飘去那利索劲儿吧,他会被山头上那几个没眼力劲儿的淳朴小山贼给打伤?鬼才信的说,那山贼遇上他没哭爷爷告奶奶自认倒霉就不错了。
“哎哎~小丫头,我现在可是你爹和你大伯的救命恩人,说白了也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有这么对恩人的么?”果然,孟朝阳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极为得瑟道:“来来来,先给恩人倒杯茶,赶了一晚上的路可是累死爷了!”
郭冰一把抓起孟朝阳的衣领,恶狠狠道:“少给我转移话题,说,你到底来干嘛?我告诉你,别拿那些有的没的忽悠我啊~”
“唉~小芽妹妹,一言难尽啊一言难尽!你又不是不知道,爷我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就是有那么些个不长眼的大姑娘小媳妇非要跟着我哭诉真情以身相许不可,我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想到到你这里来躲躲的,真不想给你添麻烦来着~”某人虽然被拽着衣服,却仍跟一滩烂泥似的,吊儿郎当地倚在椅子上坐着说话不腰疼道。
“你忽悠三岁小孩呢吧?告诉你,姓孟的,老娘我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了!痛快点儿,说实话!否则,我可不客气了啊~”郭冰觉得拽人衣服也是件体力活儿,遂松开手退到炕上,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盯着孟朝阳,仿佛要看穿他心里似的。还别说,这厮来回摇摆着他那只明明完好无损却滑稽地吊胸口的胳膊还真是搞笑无比啊!
“好吧,我最近正被人追踪,为了甩掉那些家伙,我想着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躲。”孟朝阳收回不正经样,实话实说道。
“你被什么人盯上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郭冰一听不禁有些吃惊,虽然想到这家伙忽然在镇子上冒出来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只要事不关己,他爱咋咋地,可是现在却关系到她家人性命了,她可不能无动于衷了的说。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是我爹爹,想着让我回去接管家族事务,可是我心不在此,便一直逃脱着不愿回去。哪知他老人家一直不死心,竟派人追到这儿来了!”孟朝阳见郭冰的表情便懒懒解释道。
“这个样子啊!”郭冰仔细看了看某人眼睛,呃~那啥,功力不够,看不出撒谎不撒谎。不过这家伙牛气哄哄的,估计也不屑于忽悠她这么个清纯小丫头(作者:呃,你确定‘清纯’这俩字实在说你?),想到这里,郭冰心下也有些放心了,笑咪咪地开口道:“好,我暂且相信你一次。孟朝阳同学,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那我们也要讲清楚,你要住在我们家可以,不过可不能白住。其实我不说你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又不是打发叫花子,你说是吧?”郭冰自认为自己态度端正,语气真挚地继续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干脆点儿,你在我家住多久我先暂时不介意,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要做我几个小弟的老师,教他们习文习武。”
“什么?教那几个小屁孩?喂喂,我不同意!我可是你家救命恩人,有这么对恩人的么?”孟朝阳不甘心地嚷嚷。
“谁知道你这见义勇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呢?既然想住在我们家就得听我的。”郭冰也不客气,立马打断他的牢骚。
“你这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我见义勇为容易么我,竟还污蔑我的人品?!孟朝阳咬牙切齿。
“彼此彼此~”郭冰就当是被人夸了,笑嘻嘻地出去召集小弟们去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岁月里,郭冰被孟朝阳定性为了极为没品的人,因为她对待恩人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